起先那人挠挠头,犯难道:“有两位吗?这却不甚清楚。”探手入怀,取了一个羊脂白玉的小瓷瓶,揭开盖子,在曹安康鼻子底下晃了晃。曹安康悠悠醒来,神志还未清醒,便听得耳边有人叫她:“曹大小姐?”她下意识回应了一声“嗯”,脖子后面又着了一击,顿时又晕了过去。
两个黑衣人确定好曹安康身份,顿时脚底抹油,再不停留,七转八拐,从后门溜走。
黑衣人消失之际,却有一个仆佣装扮的男子,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曹安康被掳走的地方,动动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目光一闪,施展身形,悄悄追蹑黑衣人而去。
后园这一切都在静悄悄中发生,前头谦德堂却平地里横生了风波。
迎宾曲结束之后,巡了一回酒。安舒虽随众举杯,不过略沾唇而已。众人饮完,歌姬开始唱歌,四声五音,倒颇曼妙。这便是又起第二巡,以歌侑酒了。这回还没等众人放下酒杯,便听得外边一阵喧哗,有人高呼:“冤枉!”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缘故。归义侯脸色一沉,正要召人来问究竟,就看到门口守卫的士卒押着个粗壮的突厥男子走了进来。虽说是刀戟押着,那男子却是毫不在乎,只口里不停地叫撞天屈:“侯爷大人,冤枉啊!冤枉!”
归义侯尚未发话,座中一人已噌地站了起来,厉声道:“答答不花,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退下。”发话这位是花汗国使臣牙尔巴海牙,满口里喊冤的答答不花则是他的副使。
答答不花翻个白眼,压根儿不搭理这位正使,只朝着堂上嚷道:“是哪个天煞的混球,栽赃给我们花汗国?还请侯爷大人作主啊,我花汗国从来不耍这些阴险花招,就算是要那尉迟德小儿的命,那也是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干出来,绝不会去找人暗杀行刺!这定是有人暗中使坏,栽赃诬陷。”
牙尔巴海牙一愣,道:“你说什么?尉迟太子遇刺?”——这等大事,他作为正使,却没有收到片言只语的消息,也不知答答不花从哪儿听来。不过此时不是窝里反的时候,他知事态严重,回首朝归义侯躬身问道:“敢问侯爷,可确有其事?”
归义侯在肚子里咒骂了职方司成千上万遍,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和颜悦色道:“贵使先坐下,此事说来话……”
那答答不花看似鲁莽,心实精细,才听归义侯这话头,便猜出他有意敷衍,眼光一扫,瞥到安舒,哇哇叫道:“你便是新来的曹大小姐吧?你可要给我们番邦小国作主啊!汉家阿舅大皇帝是你舅舅,也是我们花汗的舅舅,我们都是皇帝的外甥,都是一家人,你们中原的书上讲,一家人要相互扶持……”
他话还没说完,在座已经全部惊呆了,整个谦德堂只剩他那中气极足的喊冤声。
安舒的身世,归义侯府向来对外交代得简单。只道这是前头归义侯世子在京城留下的血脉,生母是谁,却无人提及。先世子因病客死京城后,归义侯夫妇中年丧独子,悲痛不胜,也于半年内相继离世。朝廷体恤功臣,特地从远亲支族中择了才具之人绍封继绝,充作归义侯义子,继承爵位,这便是曹宗钰的父亲,现任归义侯曹礼任了。又将世子孤女接入宫中抚养,太后怜其孤苦,方才多加疼爱。
如今这答答不花居然嚷道,皇帝是安舒舅舅,这却令在座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女眷们捂住嘴巴,眼睛快要突出来。就连阴氏,都震惊得差点站了起来。
曹宗钰与安舒对视一眼,曹宗钰朝她点点头,便待起身。安舒却按住了他,自己款款站了起来。
答答不花也发现了现场异常安静,不由自主停止了叫嚷,一摸头,嘿然笑道:“俺可没说错,大唐天可汗嫁了公主过来,花汗与大皇帝,从来就是好甥舅。大小姐,你可不能不认俺们!“他话音未落,忽地眼前多了一人,迎面一拳击在他胸口,他猝不及防,噔噔噔倒退了七八步,才立稳身形,怒气大发,哇哇叫着抬起头来,便看见面前站了一个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正缓缓收回右手。
答答不花口里虽叫嚷,心里却是一凛,故意装傻充楞道:“李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找俺答答不花比试比试吗?”
这男子正是定难侯之子李允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