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早。”经过昨晚的交谈,魏东亭一样整夜未眠。好在已经混乱了一夜,再见到容玄素他能做到坦然。 “你也是。”容玄素回道。 看到案头纱布上的青黑血迹,魏东亭惊讶问道,“这是?” 容玄素出言宽慰,“血是冬青的。不过没事,这是正常反应,毒血吐出来对她只有好处。”魏东亭这才放心。 一只橘色大肥猫从窗前走过,冬青缓缓睁开眼。魏东亭最先发现,一步迈至床边,“冬青!你醒了!” 冬青耳朵嗡鸣,但她惊喜的发现她能听到魏东亭说的话了。尽管入耳的声音是那样低沉而模糊。 容玄素面无表情地将位置让开,“你们先聊,我去研究研究药方。” “好!”冬青捡回一条命,魏东亭从心里替她感到高兴,丝毫没察觉容玄素的异样。只以为容玄素和苏扬那个药痴一样,追求完美去精进药方去了。 容玄素再无他念,毅然离开。 冬青视线胶着在容玄素的袅袅背影, “她是……” “容玄素。你身上的玉生烟,是她解的。”魏东亭介绍容玄素时,眉梢眼角带笑。 冬青大惊。那个看起来比她还年轻的清丽女子竟然能解这鬼见愁一样的玉生烟? 入眼是魏东亭一脸笑意,冬青笑得意味深长。她笃定地说道,“你喜欢她。” 魏东亭一愣,他表现的很明显?心情骤然低落,冬青都能一眼定论,容玄素那样的玲珑之人又怎会看不出?只不过不愿招架罢了。 “我是喜欢她,可她不喜欢我。”魏东亭坦然承认。 她跟在魏东亭身边做侍卫不过比苏扬晚了两年而已,她这个向来潇洒清明的主子的脸上何曾有过这般怅然若失,为情所惑的神情? 她想偷偷和苏扬打个赌,赌容玄素八成是未来的律王妃,赌一车西红柿的那种。 想到打赌,冬青后知后觉发现苏扬不在。“王爷,苏扬呢?” “玄素能解玉生烟,你的身体也在逐渐好转。”魏东亭照顾冬青语速慢慢地说,“明日我们就启程回泊州,所以派他做回城准备去了。” “哦……这样啊……”冬青声音越来越低。 魏东亭好笑地问她,“想见他?” 冬青脸颊微红,偏过头去,没有说话。但世界上有个词,叫默认。 起初魏东亭促成情投意合的苏扬和冬青是作为两人的朋友最深的祝福,而今他遇见容玄素,始知情之一字如何让人刻之入骨。 冬青想到失散已久的妹妹,眼里的期盼掩盖不住, “王爷,冬蓝有消息了吗?” 魏东亭的笑容瞬间凝固,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眼中亮光一闪而逝,冬青绝望地闭上眼睛。 冬青身体太过虚弱,不大一会儿再度昏昏睡去。魏东亭打理好冬青这边的事情,去找他的情深入骨去了。 魏东亭找到容玄素的时候,她正坐在地上。四周均是各式药材,说是被药材包围了也不为过。 魏东亭语带嗔怪, “怎么坐在地上?多凉。” 清澈的眼眸注视魏东亭几秒,容玄素如大梦初醒。起来得有些着急,两只脚发麻的厉害,“一不小心忘记了。” 魏东亭跨过各式药材,如同跨过千山万水。他清浅笑着为容玄素抹去鼻尖粉末,“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容玄素心如擂鼓。不一样了,经过昨夜,魏东亭对她来讲不一样了! 警铃大作,容玄素退开一步,“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魏东亭慢条斯理地问道。 “你的生辰?”容玄素没有根据地胡乱猜测。 魏东亭摇头,“不是。我生辰在六月初七。” “那是?”容玄素不明。 魏东亭屈指在她额头上一弹,“你的《国风》都白看了。” 国风?容玄素单手捂住脑门儿仔细回忆。“花朝节,是花朝节对不对?” 魏东亭满意地点了点头,执腕跃起,施用轻功将容玄素带离一丈外的空白之地。魏东亭向她作出邀请,“今晚酉时,我在正门等你。” 徐州的花朝节被成为大魏五大盛会之一。容玄素向往已久,没想到今日便能一饱眼福。 “好。”容玄素果断答应。 魏东亭伸出左手,手心向前, “一言为定。” 容玄素伸出右手,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下午淅淅沥沥一场小雨,洗刷了空气中的浮浊,道路的泥泞让容玄素一度担心花朝节的活动是否能如期举行。好在,临近傍晚的时候,雨停了。 容玄素换上一身男装,将容江的信以及欧阳兴所赠步摇收于袖中。临行前,她犹豫再三带走一瓶江郎尽。 魏东亭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她一身天蓝色柳叶纹男子装束,眼前一亮。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魏东亭大加赞赏。 容玄素从上到下细细看过魏东亭穿着的绯色玉兰暗纹轻纱袍,回道,“谢谢,你也是。” 魏东亭将容玄素扶上马车,刚要紧随其后移步马车之上,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魏东亭下意识回头,苏扬比出一个手势示意他注意一个方向。 门前的一个石狮子后面,隐藏了一个浅绿色身影。打量身形,魏东亭大概猜出那人是谁。 面对马车放下的帷帘欲言又止,魏东亭沉默走向石狮子后面的那个女子。 “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魏东亭揪出已经被他发现却还在试图隐藏身形的小丫头。 “表哥,他死了,他们都死了……呜呜呜……”小丫头悲恸难抑,扑进魏东亭怀中。 魏东亭闻言眸中一闪,旋即领悟到自己这位身世坎坷的小妹妹情绪失常的原因。他环住双臂,紧紧将绿婉拥入怀中。 容玄素坐入车中许久不见魏东亭上来,纤细手指挑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魏东亭紧紧抱着什么人。 定睛一瞧,不是冬青。可那人她亦认识。 绿婉。 有的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完全失去信任,可能仅在风起叶落的一瞬间。 霎时,容玄素感受到让她寒心刺骨的欺骗。 安慰好哭得形象全无的绿婉,魏东亭吩咐下去,“苏扬,长鸽,你们留下来照顾二小姐。” 苏扬长鸽有些迟疑,这和之前的打算不一样啊。 “王爷,可您的安全……” 魏东亭止住他们继续说下去的意图,叹息着说道,“二小姐的事,你们都知道。她现在需要能信任的人陪她共同面对问题,解决问题。然而你们知道,这样的人是谁都行,唯独不能是本王。” 苏扬和长鸽默然,继而出言答应。 就这样,魏东亭原定的出行计划被打乱,他只身一人带着容玄素,一车夫,一马去向徐州最热闹,也是最繁华的云端街。 很久很久以后,魏东亭每每忆起这一年的花朝节都十分后悔。如果时间能够倒转,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花朝节作为大魏最盛大的地方节日之一,每年可以吸引上万人来徐州游玩。 人来人往,车辆早在云端街初始地段就禁止通行。魏东亭与容玄素并肩前行,一个威严冷峻,一个清秀逸然。一路走来,显眼极了。 一路繁花团簇,灯影作伴。高大雅致的花塔每隔大约五十步的距离便设置一座,不知哪处在放飞萤火虫,不远的前面荧光闪烁,与月夜辉光交相辉映。 容玄素南下一行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热闹,暂时忘掉之前阴郁,她东瞧西看,从内向外洋溢喜悦的心情。 魏东亭喜欢她生动的笑颜,深觉今夜出来不虚此行。 一个行人匆匆而过,不小心重重撞到容玄素的肩。还没来得及对她说抱歉,就被汹涌的人流冲走,隐入人群。容玄素吃痛地揉了揉肩上被撞到的地方,喜悦的心情立马消失一半。 魏东亭通过容玄素的动作察觉到她的不适,环视一周,他执起素手带她穿越人海来到灯火阑珊的略微清净之地。 “很疼?”魏东亭关切地问。 他们两个的手还牵在一起,十指相扣。容玄素缓缓抽出手指,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现在已经不疼了。”容玄素双手背后,清晰说道。 魏东亭松了口气。放眼望去,一个挂着书画的小摊引起他的兴致,魏东亭伸手指过去,“我们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为了避免继续尴尬,容玄素答应说, “好。” 摆摊的是为白头发白胡子的老爷爷,年岁虽高,待人却很热情,说话也是中气十足,“两位随便看看,喜欢小老儿哪幅字画直说就好。今日是花朝节,小老儿心情好,给钱就卖!” 徐州的民风淳朴,百姓也朴实的可爱。魏东亭与容玄素相视一笑,都觉得不管喜欢与否,今日定要在这小摊买些什么照顾一下老人家的生意。 容玄素挑挑看看,哪幅的行笔画意都不错。可其中多为彩墨年画,约么是年后过时的滞销之作,难怪他要低价售出。 老爷子不是白活到这个岁数的,阅尽容玄素神色便知没有她看中的。于是白发老爷子建议道,“这里可以由客人自行作画,小老儿只收个笔墨纸张钱。实在没有能入眼的,不如就由小伙子给小姑娘画一幅吧!你们看怎么样?” 容玄素面色骤变,“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爷子一手捋着胡须得意地说道,“小老儿活到这把年纪,小娃娃们是男是女我再看不出来那就真快入土了。” 魏东亭和容玄素笑笑,这老爷子真是个有趣的。 “好,那今日东亭便借花献佛,献上一幅画作。”魏东亭注视容玄素,眼中专注容不得半分他人的影子。 饶是容玄素出发前见证了一幕她意料之外的场景,而今在这样的目光凝视下也不免面热。 魏东亭尊重她询问她的意见,“玄素,我作这幅画需要你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