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婉嘴角的笑意分秒钟抹平,她轻敛衣袖,目不斜视地从庭院往房中走去,仿佛周围仅她一人。 走到他身边时,萧麟琪抬臂拦住绿婉,“目中无人,难道这就是你们大魏人的待客之道?” 那双眸子像是被北域的雪水浸润过,湿润又清冽。绿婉尖锐回道,“不请自来,难道这就是你们北苍人的做客之仪?” 萧麟琪放下手臂郎声大笑,院中充斥着笑音与回声,“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注定是我北苍的王妃。” 绿婉毫不逃避地望进那双眸子,“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嫁过人的。” 萧麟琪亦不退让地回视,“我记得我也和你说过,我只要你。” 绿婉与他用眼神对峙良久,突然有些厌倦。 “萧麟琪,我不知你为何一定要我嫁到北苍。今日我与你直说,我可以嫁给你做北苍的王妃,可我只会是北苍的王妃。” 绿婉深深一叹,像是要叹尽世事难料。而这次,萧麟琪没有再拦她。 魏东亭这边,离开了绿婉居住的院子,他带着容玄素一路来到自己的书房。 魏东亭的私人书房竟比长安面积最大的春秋书局规模还要大,藏书还要全。容玄素这个书痴看见这些稀有书籍立马顾不上和魏东亭闹别扭了,左瞧瞧,右摸摸,可把她开心坏了。 “喜欢?”魏东亭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容玄素身后。 “嗯!”容玄素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这里竟有《列国异闻录》的手抄孤本!容玄素兴致勃勃地细细阅读,乐得沉浸其中。 书房里安安静静,直到容玄素感到不时有温热的气息喷向她脖颈后的皮肤,她后知后觉地抬眸回头。 “一看你现在的样子就想把我们在春秋书局做过的事情温习几遍。”魏东亭不等容玄素作出任何反应,将她推到书架上。 珍贵的手抄孤本坠落在地,魏东亭缚住容玄素的双手置于头顶。先是在容玄素红肿的眼皮上虔诚一吻,而后不容抗拒地吻上她小巧的鼻尖,她光滑的面颊,她柔软的耳垂,最后,来到她诱人的唇。 容玄素从小擅毒、解毒,可眼前之人像是在她从未涉足领域开出的一朵毒花。无药可解,她无药能解。 “身上的伤都好了吗?”魏东亭关心她时也不忘紧紧贴着容玄素的双唇。 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早就好了。”容玄素老实回答。 “那就好。”一丝清晰的笑声从魏东亭口中溢出。容玄素不明所以,然而下一秒她便了解到魏东亭的意图。 魏东亭腾出一只手解下容玄素的腰带,然后拦腰将她往自己这边一带,让她与身后架子留出些空隙。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探入她薄薄的里衣,在腰间后背不断摩挲。 容玄素如临大敌。不要!她不要! 魏东亭感知她身体骤然紧绷,正在她口中攻城略地的唇舌攻势减弱,试图安慰受惊的她,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减。 容玄素瞪圆的双目表示抗议,然而手下触感甚至比想象中还要美好,魏东亭难耐地低吼一声。 “玄素,我爱你。陪我,再陪我一会儿……” 所有的挣扎都被他压制,所有的抗议都被他以吻封缄,容玄素衣衫凌乱,意识越来越模糊。 容玄素被魏东亭送回容府的时候,都快赶上容府开晚饭的时辰了。如坐针毡地用过晚饭,她叫侍女千如去休息,容玄素对镜掀开衣领。 眉宇间可见她的忧愁,她将香粉抹在锁骨上深深的紫红色吻痕上,一层又一层的遮盖。 魏东亭过了格,却终究没越界。可她能清楚地察觉到内心的沦陷,再这样下去,事情真要失去控制了。 一室烛光,容玄素找来信纸,提笔写下两封信。 一封留给容清,做去向的交待。一封,留给魏东亭。 翌日中午,魏东亭急吼吼地跑来容府,可惜容玄素早就已经走了。容清早上起来得知容玄素只身前往千夜谷的时候又气又怒,可随即这个律王眼巴巴地找过来他方知其中有猫腻。 想到小女儿临行前的那封告别信不曾交待有关魏东亭的任何事情,容清一改上次见到魏东亭的忐忑,周到有礼,滴水不漏。 容清乐得与他兜圈子为容玄素争取时间,可魏东亭心急如焚。终于,在魏东亭表明自己的心意和态度后,容清对他和容玄素之间的事情并未表态,只是告知他容玄素早已启程去了千夜谷。 魏东亭这才知道容玄素的师傅竟是江湖上的一代传奇苏橙,离开容府魏东亭焦急忧虑。 知道她想去千夜谷又怎样?他喵的满世界除了千夜谷自己的人旁人谁都不知道千夜谷在哪。 绿婉大婚在即,事关两国,他不可怠慢。此外,绿婉和萧麟琪从婚事定下来以后不远不近,忽远忽近的相处模式让魏东亭开始怀疑绿婉说她心甘情愿嫁去北苍意图换换心情是否出于真心。 世上的闹心事很多时候都是结对而来,他的马车刚停在律王府前,等在那里的苏扬紧绷着脸向他汇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冬蓝怀孕了。 一室窗扉紧闭,鎏金的香炉燃着安神助眠的熏香。 魏东亭见冬青一脸泪痕,脸上毫无生气的样子,他狠狠心问道,“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冬青失魂落魄地回答,“她和我说她不记得了。” 眼中空洞无神,冬青笑得凄凉,“冬蓝打小儿起,她一说谎就会习惯性地摸耳垂。她说谎了,她竟然为了那个人说谎了。” “你的意思是,虽然冬蓝那段时间中了诉衷肠神智长期失常,但她其实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魏东亭不敢相信。 冬青无声默认,她身上的玉生烟这几日才完全肃清,脸上还很憔悴。冬蓝的事情让她心神难宁,整个人都没了神采。 这种事情他帮不上忙,示意苏扬把冬青带去休息,魏东亭不一会儿也离开这里,叫来暗卫在门外听着点动静。 室内再无他人以后,躺在床上本该陷入深度睡眠的人猝然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 费了好大力气,冬蓝下床走近墙角一面铜镜。镜中人面色蜡黄,双眼无神,枯瘦的身体锁骨部位突出的渗人。冬蓝抚了抚时间太短还没显怀的肚子,眼中荒茫空旷,一片死寂。 是夜,整个律王府的人都沉于梦乡之时,魏东亭的房门被大力敲着。拉开门栓,魏东亭特想照着苏扬的脸一拳打过去。他再往外看看,冬青也在。 “干什么?大半夜的。”魏东亭一脸倦容。 下一秒,冬青走近说出的一席话惊走了他浓浓的起床气。 “王爷,冬蓝留书出走了。走之前,她带走了府里的几味药材。” 苏扬艰难地在一旁作出补充,“全是堕胎用的。” 冬青哭得嚎啕,“那傻孩子信上说不让我去找她。她说她也是暗卫,倘若让她发现律王府有人在找她,她便和我断绝关系。” “冬蓝是我的亲妹妹,我知道她这样做一定是不想牵累于我。这个傻子,傻子啊……” 魏东亭后脑阵阵发疼。最近怎么了?流行离家出走吗? “苏扬,替我修书一封给欧阳。律王府不能查,千鹤庄总可以的。” “谢王爷。”一切都始于在徐州她们姐妹中计被伏,冬青感觉这段日子要把此生的泪水都哭尽了。一口气没提上来,冬青猝然晕厥过去。 长安城中一条漆黑的街巷,一人披着深色斗篷匆匆赶路。夜半的长安静谧又安详,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些许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是谁?出来!”赶路人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身后黑暗。 果然,一人从隐藏的角落中缓缓走出,声音清冷魅惑如夜之妖,“你的武功比我想的好很多呢……” 女子?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 那女子离她越近,冬蓝看她越清晰。可在那女子离她只有一米远时,冬蓝也没想起从前在哪里和这个女子有过交集。 “你到底是谁?”冬蓝肌肉紧绷,全身戒备。 “不记得我了吗?可是我一直记得你呢……”那女子上一秒嘴角还有笑意,但须臾就敛起笑容。眼神狠厉,语带愤愤,“你是律王暗卫,冬蓝。请问,小女说的对吗?” 冬蓝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眼前女子的身份,于是,她实话实说,“我不认为我招惹过你。” “没招惹过我?”那女子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冬蓝,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处子之身是被谁夺去的?” 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冬蓝再看向那女子时眼中仅剩无边的恨意,“你们是一起的?” “诉衷肠好喝吗?”女子讥诮睨她,“我可是亲眼看你痛苦挣扎在药力之下,亲眼看你被人夺取女人最为珍贵之物呢!” 忍无可忍。尽管冬蓝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她毕竟是暗卫,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还是没问题的。 出手就是杀招。手还没接触到那女子的脖子,黑暗中一颗石子破空而来,准确地击在冬蓝的手腕上。 还有其他人在!冬蓝身子晃了晃,心中沉沉。 一个少年的脸越发清晰,冬蓝依旧不认识,可那女子却出了声,“是你?”看来那女子对少年的出现也很意外,仔细听听,声音中还有一丝很容易被忽视掉的欣喜。 那女子像是有了庇护,她眼睛微缩向冬蓝扑过来,“凭什么?到底凭什么?我在他身边那么久,坏事错事做尽。明明我只想让他一直看着我,一直陪着我。” 冬蓝先前为了不惊动律王府任何人,消耗了太多体能精力。左躲右躲,在不小心挨了重重一巴掌后,领子被那女人一把揪起,“可是,你算什么东西?你无非是个俘虏,却让他主动要了你。凭什么?凭什么?” 冬蓝的脸火辣辣的疼,怒至极点她回过去一巴掌,大吼出声,“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愿意吗?” 那女子一愣,随即手下力度更没个轻重,“凭什么?凭什么是你?” 冬蓝眼角有泪水划过。她绝望地想,这女人一定疯了。 就在冬蓝决定下狠手伤她,结束这段荒唐质问的时候,冬蓝身上陡然一轻。 原来,是那少年一掌将那女子劈晕。将女子抗到肩上,那少年的脸隐于黑暗,“我替她向你说声对不起。” 冬蓝一怔,这少年站哪头儿的? 少年没等到冬蓝回复,继续说道,“我不指望你能原谅她,但我想说,她本质上心肠不坏。” 少年回头深情地注视那张憔悴的面庞,“她只是个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冬蓝自行脑补出了个大概,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要我在,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少年做下保证,便带着那那名女子重新消失在黑暗当中。 冬蓝抹净眼角泪水,好好整理了衣服,她亦紧跟着消失在这条漆黑的街道。 长安城的夜又似以往的宁静,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