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月姑想着法子给燕子煮各种粥补身子,可她还是咳的越来越厉害,月姑见她一口一口硬逼自己把粥喝下去的样子,眼泪忍不住就要掉下来。大憨见到燕子的样子越来越沉默,他要燕子继续喝药,燕子怎么也不肯。想在家里陪她,水车还没架好,想到乡亲期盼的目光,田里逐渐枯萎的稻秧,自己不能停手啊! 月姑看着隔壁紧闭的门,张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啊?若是他在,一定能想出办法救救燕子和那孩子!听着燕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月姑难受的直掉泪,忽然一段经文涌上心头,不经意间她大声诵读了出来: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万物之始也 有名万物之母也 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 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 两者同出异名同谓 玄之又玄众眇之门 燕子在屋里听到月姑背出的经文,一瞬间一阵清凉充溢在胸前,说不出的舒服,等月姑一停下来,燕子便唤月姑入屋来,“月姑你刚才念的是什么?” “是道德经,嫂子,怎么了?”月姑问道。 “你刚才一念,我胸口就不气闷了,也不咳了!”燕子觉的太不可思议。 月姑眼前一亮,“那太好了,我念给你听!”可是自己会背的就这几句,只能翻来覆去的背这几句了。月姑就这样一边做事,一边大声的背着经文,果然屋里传来的燕子的咳嗽声越来越少,越来越轻。 傍晚大憨和凌奚回来时,发现月姑嗓子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月姑一见凌奚高兴的拉住他,要他吃过夜饭就教自己背道德经。奶奶,大憨和凌奚听说月姑背经竟然能缓解燕子的咳嗽都高兴的不得了。月姑日日念,夜夜背,过了十多日终于将道德经背了下来,从此谭家小院里时时听到月姑和凌奚诵经的声音。 张文中正在定中历劫,烈火加身,煎熬中几乎按捺不住,忽然听到一阵诵经声,似一股清泉流透全身,所有的烦躁一扫而空,心思澄明。终于这天夜里光明大显,真的闯过了这一关!事不宜迟,张文中挟势元神出窍,瞬间来到了龙口镇,龙口镇上黑浪滚滚,黑浪的中心正是程家大院,有些奇怪的是,时隔几个月那黑浪仍未突破龙口镇的边缘,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在这里。 张文中八卦剑出鞘,临空画符,道了一声“去”,金符瞬间化作巨大的金网将程府笼罩其中,不一会儿,一团巨大的黑气腾腾升起,拉扯着金符织就的金网,却怎么也冲不出去,反而碰到金网的地方被金光渐渐融化。黑气发出尖厉的嘶叫声,网外的黑气将金网团团围住,不断冲击金网要冲入网中,任它如何猖狂,张文中心如止水,只顾念咒加持金网。 渐渐黑气弥散,金光愈盛,网中的黑气也渐渐伏了下去,张文中不为所动,只是一心一念的念咒。忽然‘惑’发出尖细的啸声,随着那啸声,一个个人影鬼魅般从各家各户出来,围拢在程家大院周围。随着‘惑’的尖叫,那些人似傀儡般向金网扑了过去,用手拉扯着金网,他们的手一碰到金网就被烤焦,发出阵阵惨叫,张文中心有不忍,毕竟他们仍有人身啊!一个犹豫间,几个人整个人身贴上了金网,张文中停下念咒。陆续更多的人压上了金网,张文中长叹一声,收了金符,顿时‘惑’腾空而起,旋转翻腾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漩涡,把那些人吸入漩涡中,被吸入的人顿时化作黑气。 这些人虽愚迷不知,但毕竟身而为人,张文中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他飞身上前,大力将他们拉离‘惑’的漩涡。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他把一些人拉到身后要去拉另一些人时,忽然万箭穿心,身体被无数黑气穿透,这无数股黑气又旋转着形成一个漩涡,瞬间把他卷入其中。 ‘惑’看着张文中的元神之体被撕的粉碎,发出刺耳的笑声,略施小计便解决了这个碍事的家伙,总算报了当初追杀自己的仇!‘惑’重新隐入程家大院,夜色浓浓,笼罩着龙口镇。 黑气散尽后,一位老道显现在空中,取出一只葫芦对着下面一收,星星点点有无数小亮点缓缓被吸入葫芦中。待到星光尽收,老道塞好葫芦,身形一转,已在断龙山中那处神仙洞府中,小猴亲昵的趴在他肩上。老道单手一抓,几段龙骨抓入手中,往地上一扔,摆出了一个人形,小猴蹦蹦跳跳的捧了许多龙髓来糊在龙骨的连接处。老道又从腰间掏出一支人形首乌,摆在龙骨上,然后取出葫芦,打开塞子,那些星星点点尽数而出,融入龙骨和首乌中,渐渐的显出了一个人形,正是张文中。 张文中睁开眼见到眼前站着一位老道正看着自己微笑,须发银白,长眉垂目,双目精气内敛。张文中忙跪下叩拜,“叩谢真人救命之恩。” 老道呵呵一笑,“无需多礼!我与你先人颇有渊源,见你蒙难,自当相救。更何况你是为收那妖物才遭此一劫。”说着把张文中扶了起来。 张文中羞愧道:“晚辈学艺不精,除妖不成反被其害。还请真人指点!” 老道点头道:“你随我来。”两人瞬间来到了镇压‘惑’的山谷,老道在张文中目间一点,张文中眼前出现一幕景象,正是当初燕子误闯山谷,放走‘惑’的场景,让张文中大惑不解的是竟然看到那晚迷踪阵被拉开一个缺口,才让燕子能走入山谷,铁八卦上一层封印被抹去,让水能穿透。而后来他们追踪‘惑’,几次‘惑’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但他们却发觉不了,一直到‘惑’逃入龙口镇,附身在那孩童身上,似乎有一股力量主导着这一切,保护着‘惑’,引它进入龙口镇。 没等张文中问出心中疑问,老道说:“这其中缘由你不必追究,一切皆有定数。”瞬间两人来到了龙口镇上空,老道虚空一划,空中显出一个情景,断龙山上泥石滚滚,奔腾而下,片刻间淹没了龙口镇,镇上的人在痛苦中哭嚎,挣扎,却只能在绝望中痛苦的死去,整个龙口镇最终被掩埋在泥石中,消失无踪。张文中心知,这大约就是龙口镇的定数了。 “真人,可还能有变数?”张文中终究不忍心见到龙口镇这样的下场。 老道答道:“唯有一线生机在于人心。但人心已坏,想要扭转谈何容易?” 张文中坚定的说:“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想试试。” 老道点头笑道:“好,我没看错你!我传你太虚诀,助你一臂之力。”说着一道紫光射入张文中天庭,三个光芒万丈的大字:太虚诀。张文中跪下磕了三个头,待他起身时,已回到槐树巷自己 屋中。天刚微微露白,隔壁传来月姑起床忙碌的声音,恍如隔世。 月姑正将春日里腌制的笋干细细切碎,和一些青菜及挖来的野百合一起加入燕子的粥里,池大夫说笋干,百合能清肺,对燕子有好处。今年若能采些莲子来就更好了,月姑挖空心思寻找能给燕子补身体的食材。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月姑”,月姑惊喜的抬起头,“张大哥,你出关了!” 张文中笑着点点头,“你忙吧,我去收拾院子。”说着转身出了灶间,到院子里轻车熟路的挑水,喂鸡,喂牛,浇菜,打扫庭院。不一会儿大憨也起了身,见到他自然万分惊喜,两人边低声交谈着这几个月的经历,边把院子收拾好了。待到奶奶,凌奚和燕子相继起身,见到张文中都高兴万分,一家人时隔大半年又坐到一起开开心心的吃了顿朝食。 用完饭,张文中来到燕子屋里给她诊脉,月姑和大憨守在一旁。“嫂子情况尚可,胎还算稳,只要肺疾不再恶化就行。不能用药,我教你一套养气调息,强身健体的功法,你每日修习,应该会有所助益。” 燕子喜出望外,“我一定好好练!文中,太谢谢你了!” 张文中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先看我练一遍,你再学着做。”月姑和大憨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边比划着,自己学会了,也可以陪着燕子一道练。燕子学练了几遍,果然觉得身上松快了一些,更是感激。 从燕子屋里出来,张文中跟着大憨去了造水车的工地,大憨他们已经造好了几架水车,但尝试多次也不能把水车在清溪上架起来,几次打桩,桩打的再深,一架上水车就被水流冲歪,愁的他们嘴上起了几个大泡也无济于事。 张文中观察了地形,沿着清溪标注了几个点,对江持剑画了几个八卦,隐隐可见其形,入到水中,缓缓沉到水底。张文中对大憨他们说:“可以了,就在我刚才标的几个地方下桩就行。”大憨他们高兴的打桩,立水车,果然这一次水车立住了!通上水道,几个人踩起水车,江水源源不断的流入水道,灌入田中。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稻子有救了!大伙儿赶忙把其它几架水车也架了起来,清溪沿岸一片欢腾。 张文中却没有停留,去见过王艄公后就出发去龙口镇了。走入龙口镇,来来往往的行人面上都是冷漠,疏离,傲慢,看人的目光尽是猜疑,防备和敌意,张文中能看到他们身上黑气滚滚,几乎人人如此,就连孩童也不能幸免。一路行来,争吵谩骂处处可见,甚至有人为了一点小事大打出手。至于隐藏人后的阴谋诡计,人间乱象更是不堪入目。傍晚时分,张文中离开龙口镇,心中不免沉重,自己虽有救人之心,但眼前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回到槐树巷天色已黑,月姑为他留着饭。虽然张文中表面上如同往常一样,月姑却感觉到他心里的沉重。“张大哥,不顺利吗?”张文中将在龙口镇的经历说了。月姑叹了口气,“我也听说龙口镇的人现在很不好呢,前阵子听说还抢了桥头集那边人的水,还打伤了好些人呢。”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张大哥,我要送你一样东西!”说着飞快的跑回屋。 张文中看她急匆匆的捧着一卷锦缎跑了回来,不由笑了。月姑打开锦缎,张文中不由怔住了,紫色锦缎上绣着金字道德经,每个字射出万道金光,张文中感受到强大的能量从这幅绣图上传出!月姑看着张文中的表情,不由疑惑了,“张大哥,怎么啦?是我绣错了吗?”赶忙仔细看看有没有绣错笔画。 “不是,是绣的太好了!月姑,你怎么绣的?”张文中感觉不可思议,凡人怎么能绣出这样的经文?这分明已经是一个法器!月姑放了心,便把梦中遇仙,仙子要她用学到的技法绣道德经相助张文中除妖,但她却怎么也绣不出来,一绣就犯困。“后来嫂子得了病,一日发现听我背道德经她能好受些,我便和小奚学了背了下来,日日背诵。有一日我忽然发现自己能绣这道德经了,而且张大哥,我绣每个字都能看到一些景象,有的是亭台楼阁,有的是仙人,有的是龙,有的是宝剑,有的时候看到的是无数的星辰,在不停的转动呢。”月姑说道,“这经文太神奇了!” 张文中明白了怎么回事,“月姑,你已经以绣入道,是个修行人了!我在定中闯关时也听到了你们的诵经声,否则我恐怕还难过这一关,多谢你们了!” 月姑听他说以绣入道,可是自己什么也不懂啊,怎么就能算是修行人了?“可是张大哥,我不会画符,不会念咒,只会刺绣,怎么能算修行人啊?” 张文中笑着说:“道造化天地,万事万物何处不能寻道。这就是你的道啊。” 月姑不大明白,但是她听懂一件事:在刺绣中她也可以修行。怎么修行,她不懂,或许就像以前那样静心绣就好了,对了,还要诵读道德经。“张大哥,这道德经这么神奇,要是教龙口镇的人学着念,会不会让他们变好?” 张文中点头道:“若是真心诵经,自然是有用的。只怕他们做不到。” 月姑叹口气说:“要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愿意念就好了!” 张文中沉默了一会儿,“月姑,你说的有道理!让我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屋去歇息吧。” 月姑把他送出门,回了屋怎么也睡不着,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些人自己愿意念道德经呢?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到了三更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