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中在龙口镇的街道上走着,几个孩子正爬在街边的一棵榆树上玩耍,见他走了过来,拌鬼脸,“骗子,骗子,骗子来了!”“哦,打骗子!”“打他!”随着起哄声,孩子们纷纷把鞋子,树枝等等向张文中扔了过来。张文中闪躲过去,继续前行。忽然孩子们发出几声惊呼,一个孩子忽然羊癫风发作,抽搐着从树上掉落下来,张文中听到动静,急转回去,在孩子落地前接住了他。 张文中把不断抽搐的孩子放在地上,把树枝塞在孩子齿间,防止他咬伤舌头。安抚着孩子,念动太虚决,强大的能量包裹住孩子,渐渐的,孩子平静了下来,慢慢的神志恢复了过来。树上的孩子都已经下了树,看到这一幕都睁大了眼睛,“骗子会治病啊!”一个孩子说。“一定是瞎撞上的,骗子怎么可能会治病!我爹娘说他会吸人精气呢!啊呀,景儿一定被吸了精气了!”另一个孩子说着奔回家去了,“景儿被骗子吸了精气了!快跑呀!”其他孩子听了也都害怕的跑了。 不一会儿,一个妇人跑了过来,见到躺在地上的孩子,冲过来一把抱住孩子,哭道:“景儿,你怎么了?别吓唬娘!”见孩子怏怏的没有回答,就呵斥张文中道:“你这骗子!害人精!把我家孩子害成这样!再不快滚,我就和你见官去!” 张文中站起,转身持幡继续前行,那妇人兀自在他身后骂个不停。这一日,仍无一人对张文中释放善意,他的心意却没有半点动摇,他很清楚,自己和道德经幡的存在,本身就在释放着强大的能量,在抑制着人心下滑。他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月姑在屋里织夏布,前几天和嫂子他们去收了头麻,宝宝要出生了,需要些柔软的细麻布做里衣,月姑一边织着,一边想象着宝宝的样子,心里甜极了。凌奚跑了进来,“月儿姐!”月姑见他满头大汗,“热了吧?灶间有绿豆汤,去喝些解解暑。”凌奚高兴的应了,递了个荷包给她,“秦婶子让我把这个捎给你,说是夫人补的上次绣花的钱,还说下次你去,夫人想见见你呢。” 月姑打开荷包一看,里面装着二十两银票,吃了一惊,“上次已经给了十两了,怎么又给了二十两?”凌奚说:“秦婶子说,你绣的那松鹤图,老太太一穿在身上,所有的宾客都惊呆了,那松枝象是会动,仙鹤象是在起舞,大家都问是哪位大家的绣品。夫人没有告诉他们,就怕人心叵测。”凌奚又说道:“秦婶子还说,老太太本来备了件过寿的衣裳,哪知一晚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仙人指点要儿媳找人另做一件。这才有了夫人仓促找到你绣松鹤图。夫人说那十两工钱是待薄了你,她说她眼不好看不清,是以先前亏待了你,还要请你见谅。” 月姑忙道:“哪有这回事!那时嫂子得病急着用钱,明明是夫人和秦婶子帮了我们家大忙呢!”凌奚说:“我也这么说了,不过秦婶子还是非要我把荷包拿回来了。”月姑给他擦了额头的汗,“好吧,你快去喝绿豆汤吧。改日我去谢谢她们。”凌奚高高兴兴的跑去灶间了。月姑把荷包收好,继续织夏布。 傍晚,大憨回家时带回了程修元,“我听大憨说了文中在龙口镇的事,心里很不好受。我自小在龙口镇出生,长大,这时候不能袖手旁观。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文中你们觉得怎样。”程修元说道,“我打算在镇上开间学堂,教那些孩子为人处世的道理,愿意给束脩的给,不想给的就不给,只要愿意把孩子送来学堂就好。” 大憨听的直点头,张文中也点头道:“那些孩子确实需要好好教导,只是如此一来,明年春天你只怕无法去赶考了,而且不收束脩,何以为生呢?” 程修元道:“错过科考并不重要,只要能教好那些孩子就行。比起科考进身,我更担心如何才能把他们教好。家里的事我也与婉儿商量过了,只怕要辛苦她了,不瞒你们说,这主意还是她提出来的。” “修元你放心,田地里的活不用嫂子做,我和小奚勤快些就都做了。”大憨承诺道,凌奚也赶忙点头,“修元哥,大憨哥和我一定把活干的好好的!” 程修元谢过他们,却说道:“我打算把田卖了,办学堂要银钱,你们若能买下,那就最好不过。” 月姑在旁听到,不等大憨他们反应便说道:“不用卖田,等一下。”说着跑回屋拿了日间凌奚拿回的那只荷包,“这里有二十两银子,正好可以用来办学堂。”程修元迟疑着没接那只荷包,凌奚便把荷包的来历说了一遍,“想来那神仙是算到了要用这钱救人才托梦给那老夫人呢。” 说话间,奶奶也拿了一个荷包,要递给程修元,“修元,奶奶这也有些钱,你拿去用,这是大好事!”程修元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奶奶!您的私房钱您留着。我有月姑给的二十两银子,够用了。”奶奶拍拍他的手,“哪有嫌多的?这钱在我这里也没什么大用,孙子孙女孙媳妇都好,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到你手上多救几个孩子那才是好事呢!就当你帮奶奶积德了。”程修元听她这么说,接过荷包,郑重的承诺:“奶奶,我一定教好那些孩子!”奶奶高兴的笑着回屋歇息了。 燕子也拿了荷包出来,“程大哥,这个你拿去,放心我已经留了家用。”程修元这次怎么也不肯接了,“燕子,这个我不能再收了。婉儿已经把你们送她的那套银头面当了,又有了这些银钱,够我开学堂了。将来若不够,我再跟你们开口。” 燕子犹豫了一下,应道:“程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卖田。大憨和小奚会帮着料理的,若钱不够用就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大憨和凌奚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程修元应了,明日就去龙口镇寻开学堂的地方,尽早把学堂开起来。众人商量了一番事宜便由大憨赶牛车送程修元回去了。弯月如钩,月姑把他们送出门,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由感叹天意之妙,对张文中说:“张大哥,原来这才是今日这二十两银子的归处,世间的事安排的这么巧妙!” 张文中应道:“世事如棋局,哪有什么偶然的事?不过人的善恶一念却可能带来不同的后果,比如你今日若想把这二十两银子留下自己用,那就是另一番结果了。”月姑睁大眼睛,“怎么可能留下呢?能帮助那些孩子是多大的好事啊!”张文中笑了,“是啊,你一定会这样做的。”月姑也笑了,“张大哥,有程大哥帮你,应该能救那些孩子吧?”张文中望着天空,深蓝色的夜空中繁星闪烁,银河飞渡,“嗯,会救了他们!”他肯定的说。 程修元的学堂正式开起来的时候已经入秋了。学堂刚开起来,听说不用交束脩,又是镇上原来有名的才子做先生,许多人都把孩子送来,满满腾腾的坐了一屋,你吵我闹,简直闹翻了天。程修元费了好大劲才立好规矩,两日后孩子们终于能老实的在凳子上坐上一阵了。程修元不由暗自感叹自己先前把教这些孩子想的太容易了!还得好好琢磨怎样把他们教好,带上正途。 大憨向程修元借了农书,让凌奚读给自己听上面写的种小麦的要领,可是农书上也只说了大概,真操作起来每一步都是问题。他和柳大叔,石头商量着用育稻苗的方法试着育一批种,今年稻米收成不好,柳大叔和石头知道大憨他们要种冬小麦,便决定也一起种种看。麦种金贵,大家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就怕一个不留神种坏了。所幸的是入秋后终于下了几场雨,解了旱情,让乡亲们一直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秋季可是月姑和凌奚最开心的季节,山林里野果累累,山楂,猕猴桃,柿子,板栗,各种蘑菇也冒了出来,几乎每天他们都会上山去采野货。今年大旱,粮食不够吃,乡亲们也都进山里寻些能果腹充饥的食物,为冬天做准备。月姑和凌奚便去深山里,把近些的地方让给不常上山的乡亲。小猴也帮了不少忙,带着他们找到好些好吃的和药材。 燕子有空时也和他们一起上山,显了肚的燕子不能进深山,只是在平缓的山路边采些野菜,蘑菇,草药和藤条,她打算用藤条给宝宝编个小摇篮和背背椅。一次她偶然发现常采的葛藤的根茎粉粉的,灵机一动,挖了一些回去,蒸着吃了,味道还不错。张文中记起大哥的游记中曾提过川地有人食葛粉,好像就是用葛根磨成粉做成的。燕子照他说的试了几次,果然做出了晶莹黑亮的葛粉,月姑很爱这个味道,还突发奇想,“等宝宝大些,喂他吃这个,他一定爱吃!张大哥说,对身体很好呢!”燕子听月姑说了就记在了心上。 葛根能食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清溪镇的各家各户,山上的葛藤处处可见,从不知道它的根居然能吃!这样一来应该可以熬过这个冬天了!乡亲们对谭家充满感激,上山采的野货总不忘送一些来,燕子怎么推让都不行,只能先收下,等自己采了什么好的山货再送过去。 这些日子谭家院子里日间总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竹席,晒着各种各样的食材和药材,奶奶洗的衣裳都只能晒到张文中的院子里了。坐在院里洗衣裳的奶奶,晒着太阳,闻着各种食材,药材和满院忍冬花的清香,忍不住喜笑颜开。 等山货采收进入尾声时,月姑和凌奚又去割了一趟麻,秋麻出麻不多,很多人家不愿花那个功夫,可是宝宝要出生了,怎么能不多备些衣裳呢?燕子看到月姑和凌奚两人因为采麻,浸麻,纺麻而红肿的双手,便把织细麻布的活接了过去。可是月姑哪能看着她挺着肚子吃力的坐在织机前,悄悄的赶了夜工把布给织了。这一下连奶奶都不饶她了,被奶奶和燕子轮流唠叨着,月姑再三保证下次一定不在夜里赶工了,那狼狈样把张文中他们都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