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数字即将走向11,偌大的病区还有病人或护士走来走去,看起来忙碌异常。 季景深带她到护士台,有人埋头在整理东西:“邵护士。” 邵护士抬头,起身:“季医生。”目光下移至站在季景深后侧的人身上,女孩子看起来很年轻,没穿医院病人特有的病服,邵护士一时半会儿不能确定身份。 “很忙?” 邵护士收回视线:“……现在还好。” 季景深侧身,低声让随曦上前来:“一会儿可能要麻烦你个事,帮忙看一下她,路上雪太大,她一个人回家比较危险,所以今晚让她睡一下值班室。” “好,没问题。” 随曦见状,接口:“谢谢姐姐。” 邵护士也是有家有室奔四的女人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叫姐姐而不是阿姨,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季景深带她去值班室。 毕竟只是个临时休息的场所,值班室的装修和配置相对都比较简单,除了靠墙而立的高低床,就剩一张桌子和几条椅子,上面摆了些生活用品。 “上面那张床放了东西,你困了就睡下面这张。”季景深简单交代,看了眼腕表:“小叔去忙了,你自己在这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明天早上下班送你回家。” “好。” 季景深走了,空荡荡的值班室就只有她一个人,静的连心跳都清晰可闻,随曦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撑着下巴无事可做。 早知道今晚要睡在这里,应该把作业带过来做的,或者带本作文书看看打发时间也行。 手机还有一格电量,如果不玩应该能撑到明早回家,随曦侧趴着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边传来咔嗒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这么冷的天怎么坐椅子上?”邵护士从别的地方抱来一床被子,厚厚实实地铺好,笑道:“看你怪冷的,给你加床被子。” “谢谢姐姐。” “客气什么。”邵护士忙了一天难得喘口气,在随曦对面坐下,试探问:“你是季医生的……” “他是我小叔。” 邵护士恍然大悟:“家里有个医生特别好吧,一点小痛小病犯不着上医院一趟,问问就知道怎么办了……” 随曦没解释两人之间并非亲叔侄的关系,就点头附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期间邵护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累的满头大汗。 “今年这雪下得是真的大,都这么多天了还不见停,”邵护士无奈,“咱们医院本来床位就紧张,碰上这种自然灾害,增加的负重真的是成倍翻。” “这几天摔伤的还有出车祸的特别特别多,几乎每个科室都忙废了,人手根本不够。别说病床满了,现在压根是不够放,我下午去了趟骨外,病床都安排到走廊上了。” “这么严重啊……”随曦错愕。 “可不是,咱医院上下有好多医生和护士彻夜没睡,困得眼皮都打架了还在收病人,有什么办法?”邵护士努努嘴:“比如季医生,他都通宵两个晚上了,今天白天还临时加了台急诊,那人在路上骑自行车摔了摔成肋骨骨折并发血气胸,现在就在隔壁病房躺着呢。” 这个随曦知道,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是刚下台,来接她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有些浓的消毒水气味。 “你们都很伟大。”随曦心生敬意。而就是这一刻,一个念头很意外很突兀地在心底出现。 以后有点想从医了,也想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医护工作者。 邵护士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闻言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可别这么说,都是份内工作,医生和护士为病人服务,天经地义。”屏息听:“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你困了就睡吧,我去忙了。” 说完没等随曦回话,邵护士急急忙忙就推门出去。悉悉索索的响声透过打开的门缝传入,再止于关闭,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00:03,有一点点困。 脱掉鞋子,随曦爬上/床,床板很硬,隔着垫被都咯的腰难受,她索性翻身侧睡,心里默背着前几天刚学的文言文,慢慢意识消沉,陷入梦中。 …… 季景深抽空中途回来时,邵护士正从值班室出来。 “她睡着了,”邵护士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有些羡慕地说,“女孩子果然是文文气气的好,我女儿个皮猴子要是能有你侄女一半文静,我就谢天谢地了。” 季景深哑然失笑。 “那我去查房了,你进去吧!” “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等邵护士走远,季景深小心翼翼开门,扑面而来的黑暗一瞬间难以适应,他反手关上门隔绝嘈杂声,背靠着适应了会儿,才得以看清。 大概是侧睡,被子耸的有些高,他左右看了看,帮她掖好被角的缝隙,再无声出去。 …… 清晨六点,天光微亮。 连续通宵两夜,总算有别的医生临时过来顶,季景深有半天的时间可以回家一趟,大抵是困过头了,他眼下还挺清醒,叫醒随曦后,带她下楼出医院。 纷纷扬扬的大雪比昨夜要小了不少,马路两侧的人行道上白茫茫一片,还没留下脚印。趁季景深招手拦车,随曦溜到上面去玩,她穿的是雪地靴,鞋面很快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但她毫不在意,左浅一脚右深一脚,一个人也玩得很起劲。 冰雪天路上车辆本来就少,路过的出租车更是少之又少,季景深拦了好久才有一辆空座,一回头,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随曦蹲在树旁,眉眼低垂认认真真在堆雪人。 “曦曦,走了。”他扬声。 随曦听到,拍拍身上和头发上落得雪,站起来。 先送她回家,季景深向司机报了地址,目光一转才注意到她湿漉漉的双手,有几根手指甚至已经冻得发青,他拧眉,抽了餐巾纸让她把水擦干净。 “带手套了吗?” “没有。” 话落他眉头皱的更深,摸摸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有没有,这一摸还真有,一直放着几乎不用。 “戴上。” 季景深把手套放到她膝盖上,监督她戴好。他的手套大,而她的手小,塞进去前端还有一截是空的,软软搭着看上去挺滑稽,他眼里忍不住有了笑意,移开话题:“昨晚睡得怎么样?” “很好,护士姐姐怕我冷,特意给我加了一床被子,特别暖和。” 他放心,没再说话了。 他沉默,她自然也是,无聊低头玩手套,玩着玩着突然想到昨夜那个姐姐说的,趁他阖目休息的时候,悄悄瞥了他几眼。 黑发微乱,贴近额头的一些还湿着,想来是洗脸时不慎沾上的。眼下有青黑,脸上的疲惫不用细看就能觉察。 熬了整整两日两夜呢,她心想。 安全起见,司机开得很慢,许是没人说话司机觉得太过安静想提提神,手一抬开启了广播,优美的女声瞬时充斥了整个车厢,播报着这场冰雪灾害的最新情况。 “我们可以看到,这一条路上到处都是冰,甚至有不少车辆被冻住动弹不得,交通部门已经安排相关人员进行处理,但是路面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听到这里,司机嘟囔了一句“这鬼天气,真是作孽”,随即把广播频道调到了音乐台。也不知道是什么歌,大概正到高潮,尖利的男音放声嘶吼,随曦听得耳朵痛,余光瞟到身侧的人剑眉紧蹙,小憩片刻都不得安宁,她想了想,快速在手机上打了一句话,拍拍司机。 司机转过身,对上随曦请求的目光,再看了她写在手机上的字,默不作声关了音乐。 车厢里恢复安静,随曦低下头悄悄呼出一口气,看向窗外。 平时十来分钟的路程,硬是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随曦下车,没立刻关上车门,弯腰朝季景深挥挥手。 “小叔我进去了。” “再见。” 季景深目送她上楼,还有些困顿,他捏了捏眉心,给司机报了自己家的住址。 这一场特大雪灾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等过去,没多久就进入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刚过期中考试,成绩不错发挥稳定,随曦心情好难得松懈,后知后觉发现程晓婷和季律之间出了问题,她私下问程晓婷,才知道是一瓶矿泉水惹得祸。 “我屁颠颠穿过大半个学校去超市就为了给他买瓶水,他倒好,我一回来就看见他接了别的女生的水,当时气得我真想踹死他。” 对此季律表示很无辜:“拜托,她口中的别的女生,给我们篮球队每个人都分了一瓶,她明明也看见了啊,又不是只给我的。”他无语:“讲真我是不懂她的脑回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真是莫名其妙。” 随曦:“……” “啧,不说这个了,想到我也生气,”季律哼了哼,“跟你说一个最新消息,我从我爸妈那听来的。” “什么?” “我小叔现在年纪正好,我爷爷有意向给他介绍对象,听说女方是教师家庭,就比我小叔小一岁,好像挺漂亮的,不过我还没见过。” “介绍对象?” “是啊!”两人走进小区,季律继续:“谁知道能不能成,我爷爷这段时间三天两头给小叔打电话,要他回家吃饭,但我小叔忙着呢,也不知道是答应了没……” 说到这里,两人恰好拐弯,季律远远看见自家楼道下站着两个人,眯眼定睛一看:“咦这不是小叔么,他今天回家啦?” 随曦一愣,跟着望过去,尚未寻到季景深,先被另一个熟悉的女声吸引了目光。 “曦曦?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