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奉父亲的命过来吃个饭,碰到随曦向妤心还挺意外的,等走近:“你住这里吗?” 随曦点点头,眸光一转,自觉叫人:“小叔。” 季景深嗯了声:“你们认识?” “认识,曦曦去年经常来我家上强化补习课,”向妤心歪头,“说起来你也是我爸的学生,那曦曦算是你学妹。” 随曦才知道这回事,有些惊讶地眨眨眼。 小叔也是向老师教的?真巧啊! 向妤心看时候不早提议上楼,在走之前,她揉揉随曦的脑袋:“下次见,有空的话来我家吃饭,我爸可想你了。” 升初二时学校给她们班换了个语文老师,说起来她也有大半年没有见过向正英了。 “一定。”她答应下来。 回到家奶奶还在烧菜,随曦洗干净手过去打下手,吃过饭她洗了碗,回房做作业。自从进入初中,作业都比之前翻了一倍,每晚几乎都要做到十二点。 敲窗声很轻,随曦沉浸在数学题里,好半晌才听到。 “还以为你睡了呢,明明灯亮着。”季律咕哝。 “找我有事?” “有啊,有几道题不会做。” 随曦伸手接过季律递来的作业本,看了眼他用铅笔圈起来的几道,随口问:“小叔不是在家?你问他更快啊!” “我小叔哪有空,忙着招待人呢,我爷爷刚刚还让他带人出去散散步,”季律摆摆手,蓦地咦了一声,“这么说我好像很快就要有婶婶了,是吧是吧?” “……” “肯定是的!”季律自言自语,笑成一朵花:“又要多一个人疼我了……”这种事,简直想想都美好啊! 相较于季律的乐开花,随曦倒没什么太大感觉,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是向妤心,又觉得似乎真的挺好。 季律想象完,发现对窗的人好久没说话了:“曦曦,你在想什么?” “啊?”随曦扯回神,摇摇头说没事,指着每道题简单把思路说了一遍,递回去:“你再试试。” “哦,好。” 四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开着窗户徐徐凉风吹过还挺舒服,季律趴在窗框上做题,短信铃声忽然响了下,他眼睛亮起,迫不及待地摸过手机查看,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发来的,脑袋瞬息耷拉下来。 这变化恰好被随曦收入眼里:“在等晓婷的短信吗?” 季律一僵,结结巴巴:“哪……哪有……”说罢他自己又沮丧,承认:“好吧,确实是,你怎么知道的?” 随曦不答反问:“还没和好啊?” “和好什么啊,她都一天没理过我了,明明错的人是她……”他无语,“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毫无理由就吃醋啊,整的我莫名其妙好像还是我错了一样。” “你自己都知道她是在吃醋。” “我是知道啊,但我思来想去我没错啊,为什么最后道歉的成了我?” 随曦听得无奈:“女孩子是要靠哄的啊,而且晓婷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你先低头好好跟她说,我保证她会反省自己的错误,而且你换个角度想,她那么在意,不也是喜欢你的表现吗?” 季律一想也是,缄默片刻,似是发现什么,忽的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还有你,”季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屁孩,居然能说的这么头头是道。”重点还劝说成功了,他八卦地问:“曦曦,你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说说看,哪个班的啊?你季律哥哥给你把把关。” “……没有。” “别害羞啊,这儿又没人偷听,你说出来,我不告诉别人。” 随曦急了:“真没有啊!” “好吧!”季律不死心地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随曦懒得再理他,关窗:“我做作业了。” 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季律倍感无聊,嘟囔了句“小屁孩”,也合上了窗。 气温升高慢慢步入夏天,离初三中考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随曦虽然才初二,但铺天盖地的压力依然让她无法放松。 到校后班主任便通知第二节下课全校师生统一在操场集合,这会儿铃声刚响,一向爱拖堂的数学老师难得停下粉笔,飞快布置了今天的作业。 班主任等数学老师离开,走上讲台拍拍手:“男生一队女生一队,赶快门口排好。” 随曦跟程晓婷走在一起:“今天周二呢,怎么要集合?”一般升旗仪式和全校会议,都是放在周一的啊……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应该是因为地震。”程晓婷小声回。 “地震?” “你回家都不看电视的吗?昨天四川地震了,现在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放关于抗震救灾的新闻,死伤很多人,特别可怜……” 这两天忙着复习,随曦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此时此刻她心里对地震还没有很强烈的概念,只大概知道它的危害,直到学校公放了昨日地震的画面。 一刹那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尽管拍摄画面很模糊,但依旧能清晰听见人们的尖叫和哭喊,房屋倒塌灰飞烟灭,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昔日平和温馨的城市变得满目疮痍,千疮百孔。 台上有老师神情悲痛地讲述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大灾难,耳边充斥着同学们压抑的哭声,随曦低下头按住泛红的眼眶,难以言语。 这样难过的心情一直至放学才稍稍好转一些,随曦回到家,奶奶在厨房做饭,客厅里电视开着,播放着灾区的实时情况,大量警力、医护人员和志愿者前往汶川,齐心协力救助被困在废墟下的人,然而伤亡数字仍然不断在更新,毫无停止趋势。 “曦曦,进来一下。” 随曦哎了声,快速抹去眼角冒出的泪花,若无其事:“奶奶,怎么了?” “烧一壶热水。” 随曦拎起热水壶去装凉水,刚通上电半分钟,便听奶奶深深叹息:“今年可真是多灾多难啊,刚雪灾过去,地震来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今年可是奥运年呢,老天爷要对中国好一点儿。” 不知道能接点什么,随曦干脆就不说话了,热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指示灯跳转显示烧好,她拔掉插头,拿了凉水壶过来,小心翼翼地往里倒。 “说到这个,奶奶听说,你季叔叔自愿前往汶川救援,领导都同意了。” 扶着热水壶的手不慎滑了下,手背毫无防备地贴上滚烫的壶壁,被烫伤的地方顿时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她低呼放下水壶,忙不迭打开冷水对着冲。 奶奶吓了一跳:“怎么了曦曦?” “没事奶奶,”随曦背对着,皱眉忍着一波又一波的疼痛,等不那么疼一些了,她关了水龙头把热水装完,踟蹰片刻,“奶奶,你刚才说的,是季叔叔?” “是啊,今天早晨走的,我估摸着都到了。” “……” 她有些不敢相信。 汶川离南临,跨的不仅是一个省市,小叔怎么会,又怎么敢,一个人就这样前往那里,奔赴无知的危险? 白天和晚上看到的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蹦出来,都说地震过后危险还是时刻存在,可能会有或大或小的余震,可能会随时坍塌,可能会有疫情…… 她没法再想下去。 胡思乱想的后果便是根本无法静下心,平日里于她而言非常容易的题目都一错再错,随曦起身出去倒了杯水,奶奶还在看电视,她刻意留了道缝,记者前线的报道不断跑进耳朵里,令她心烦意乱。 “爸,还是没联系上小叔吗?” 季律的声音突然穿过窗户传过来,随曦一怔,快速跑到窗边屏息听。 “还没有。” “都大半天了,怎么还会联系不上,不会是……” 季秉泽一巴掌拍季律脑袋上:“你这臭孩子,少乌鸦嘴,灾区那边通讯中断,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也很正常。” “知道了,我也只是担心……” 后面的聊天声音愈来愈轻,随曦也听不到了,她静静站着,窗帘被她无意识捏出褶皱。 联系不上,联系不上…… 等一下,联系不上? 之前陪奶奶去医院,黎医生曾经给过他的号码,她一直存在通讯录里,至今只发过一次短信打过一次电话。 要不要试着联系看,万一就……联系上了呢? 抱定这样的想法,随曦小跑到床边,从手机里翻出他的号码,按下拨打。 冰冷的女声,提示着无法接通。 一遍遍拨打,从无法接通,到关机。 心底生出的希冀火花被无情地浇灭,眼神一寸寸黯下来,随曦不想再拨,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 但此时:“曦曦?” 她唰地抬眼。 分明就两个字,分明是熟悉的声音,只是带了沙哑和喘息,分明神奇地接通了,可随曦竟然没有喜悦,一丁点都没有,反而想哭。 眼眶酸涩的不像自己,泫然欲坠的晶莹啪地滑下脸颊,她抬手咬住骨节,不肯发出丝毫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