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哲实在看不下去陈安乐有些自虐的行为了，都说十指连心，她那么抠，肉都露出来了，难道不知道痛的吗？　　他有点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压低了嗓音道：“你……你别抠了！”说完，就想懊恼地砸自己一拳，这语气，太生硬了吧！　　　　“哦哦。”陈安乐这才发现自己又无意识抠手了，她有些尴尬地把手往怀里藏了藏，“那个，你怎么过来了？”　　　　“警.察给妈妈打电话，我听到了。”　　实际上，妈妈接到警.察的电话后根本没有相信，哪怕对面报出了自己的警号，证实了身份。对于警.察说的陈安乐见义勇为救人之后，进了医院的事情，妈妈只是很冷漠的说，废物就是废物，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真是丢人。　　平静而无所谓。　　甚至都没有接到小姨电话，得知陈安乐去相亲的消息时那么激动。　　　　当时，他就在旁边，妈妈一边研究各个重点大学历年的录取分数线，一边开着公放，随意地应付了警.察两句，就挂了电话。　　孔嵩甚至还冷笑，说现在的诈骗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就陈安乐那怂包样，还见义勇为？　　　　孔哲是信的。　　因为，他其实知道，自己的这个姐姐，并不是怂包。　　她以前，是个非常非常勇敢的人。　　他始终记得，自己六七岁的时候特别调皮，因为跟哥哥赌气，跑去爬树。结果不小心爬的太高，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是放学回来的陈安乐刚好看到，她飞奔过来，伸手接住了倒栽下来的他。为此，付出了两条胳膊脱臼的代价。　　　　当时他落下去的时候，觉得有多害怕，落进那个柔软又温暖的怀抱中时，就有多安心。　　当时，他就觉得，姐姐简直是大英雄，她一点都不像妈妈说的那样，是垃圾是废物是病毒。等他回家以后，要跟妈妈说，姐姐是很好很好的。　　可当他回家，妈妈知道他从树上掉下来的事情之后，反而骂姐姐没有照顾好他。生气地把姐姐关进储物间里，到第二天被放出来的时候，姐姐的两条胳膊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了。　　而他，则被愤怒的妈妈吓到，装作要去背唐诗，跑走了。　　　　孔哲几度张嘴，想要跟妈妈说，他想去北安市看看陈安乐的情况。　　可努力了半晌，终究没敢说。　　因为近年来，因为妈妈退休了，性格愈发的偏激和神经质。在家里千万不能提起陈安乐这个名字，但凡提起来，妈妈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会褪.去身上的优雅知性温柔，彻底化身成愤怒又恶毒的泼妇。　　　　可他，还是有些担心陈安乐的安全。　　所以，在妈妈入睡后，用自己攒钱买的ps4跟孔嵩做了交换，让他替自己打打掩护。然后，他就带着为数不多的零用钱，买了深夜开往北安市的火车票。　　　　“你受伤严重吗？”　　　　“我没事。”陈安乐不好意思说自己身上的伤是自己搞出来的，那样只会显得她更无能更废柴。　　“这个，你拿着。”她拿出钱包，把里面仅有的四百多块钱零钱，留了一张五十的，剩下的全部递了过去，“你赶紧回去吧，明天星期三，你还要上课的。”　　“麻烦你跟妈说一声，这个月的钱，等我出院，就给她打过去。让她……别……”她想说，别给我打电话了，可嗫喏了半天，一想到对方听到这话，说不定又会暴怒到跑来北安市闹个鸡飞狗跳，话音一转，“让她别担心我。”　　　　孔哲被陈安乐这一出搞的噎了个半死。　　他想说自己大半夜折腾好几个小时过来，不是为了找她拿钱的。　　他是为了确认她的安危，所以才过来的。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愤怒，又无力。　　孔哲偏过头，脖颈的青筋不住地蹦跳着。面对这样的陈安乐，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声骂她，让她别这么没有尊严，活的像条狗一样，只会委屈自己，讨好别人？　　这话，他有什么资格去说？　　要知道，他也是摧毁她的人格尊严的刽子手之一啊。　　　　两人正僵持着，方羲和推门出来了。　　“陈小.姐，你身上还有伤，不要坐的时间太长。我哥叫你进去睡觉了，你明天早上还要去做理疗呢。”　　　　孔哲眉头一皱。　　眼前这个女人的打扮气质，一看就跟自己这个姐姐八竿子打不着，还有她嘴里的那个哥哥，到底是什么人？　　下意识地，他上前一步，挡在陈安乐面前。　　“你好，请问你是？”　　　　方羲和有点奇怪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好像很维护陈安乐的大男孩。　　“你好，我叫方羲和。是这样的，陈小.姐今天救的人是我哥哥，救人的时候她不小心负伤了。对此，我们深表歉意，并且会一直负担陈小.姐的医药费并且好好照顾她，一直到她痊愈。”　　　　孔哲眯了眯眼睛，抓住了重点。　　“你说你哥叫她进去，也就是说，你哥也在这个病房？你让她跟一个男人同住一间病房？这就是你们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这是在羞辱陈安乐吗？　　　　方羲和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大男生应该是陈安乐的亲人。　　可是，陈安乐入院最少都有七个小时了，他现在才来？　　而且，得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在得知女儿救人负伤之后，只派了个不知道成年没成年的孩子过来？　　以她敏锐的直觉，方羲和觉得，陈安乐之所以那会儿要自杀，跟这些所谓的家人，是分不开的。　　一个人得被逼到什么地步，得绝望到什么程度，才会那么努力想要攀上窗台，跳下去？　　　　“呵，我们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住在一个病房，里面的原因我不想跟你说，但是，我们是征求过陈小.姐的意愿的。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觉得她有资格为自己的任何决定去负责任。你说是吗，迟到七个小时的，应该还没资格替别人做决定的小宝宝？”　　说完，就推着陈安乐的轮椅往病房里走。　　　　“你！”　　跟着追到病房里的孔哲，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　　　　毕竟还年轻气盛，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说那些刺伤人的话，可被个年轻漂亮女孩子这么怼了，脸上火辣辣地疼，自尊心一下子被戳的生疼，那些告诫瞬间就被抛到了脑后。　　他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陈安乐，压低了嗓音吼，有些口不择言：“陈安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是你救了人，就算你要求他们给你安排最好的病房和医生，也是他们应该做的！”　　　　说着，伸手指了指病床上的方辰，“还是你觉得，自己救了人，看人家长得好，就幻想着人家会跟你发生点什么？你是不是小说写多了，自己都被自己洗脑了，觉得自己是明珠蒙尘的灰姑娘，人家会透过你难看的外表，发觉你美丽的内心？怎么别人说两句，你就跟陌生的男人同处一室，你能不能自爱一点？能不能不要像条哈巴狗，只要别人要求你，你就忙不迭去做？”　　　　“啪！”　　方羲和转身，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了孔哲的脸上。　　“闭上你的脏嘴！然后，选择是自己滚出去，还我让保安把你丢出去？”　　　　这一巴掌打的着实有些太狠，孔哲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在嗡嗡响，嘴巴里一阵腥甜。　　　　这才发觉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赶忙转头，想要跟陈安乐解释，却发现陈安乐脸上有两道泪痕，眼睛里却没有受伤，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麻木。　　　　对于孔哲的言论，方辰伸手，努力够到陈安乐的手，不顾她的挣扎，把她的手紧紧握住。　　然后侧头，严肃又认真地说：“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辰，是陈安乐的男朋友，嗯，应该说是准男友。我还在追求她，因为我就是眼光好，能够透过她的皮肉，看到她内在的灵魂。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我和安乐都有伤在身，需要静养休息。”　　　　“羲和，送客！”　　　　“哎！”方羲和假笑着，示意身强体壮的护工动手，就那么强行把愣怔的孔哲给架出去了。　　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背影，方羲和舒爽地笑了起来。　　笑到一半，才想起自己二哥刚刚说了些什么。　　　　夭寿啦！　　爸爸的嘴是开了光吗？　　二哥真的跟人家陈小.姐表白了！　　她要不要……执行一下妈妈.的命令？方羲和打了个抖，有点替二哥腿疼。　　　　病房里。　　刚刚表白完的方辰通红着耳朵，悄悄地松开了陈安乐的手。抿着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别看他刚刚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可实际上，在孔哲说出那番伤人的话之前，他是真的没有想过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之类的。　　在他看来，救命之恩怎么还都行，可以给陈安乐提供最好的治疗环境，可以给她一大笔钱，也可以努力去满足陈安乐的各种物质上的要求。　　但是，唯独以身相许这条是绝对不行的。　　　　感情，是唯独不能拿来当物品送出去的。　　　　他愿意跟陈安乐成为朋友，甚至设想到要去心理科那边找最好的同事，来想法子帮助陈安乐解除内心的枷锁和负重，帮她重新建立正常人的精神世界。　　可是，听到孔哲那么说，他心里的气就忍不住了。　　如果不是因为救了他，陈安乐何必受这一遭折腾。先是进了医院，进来以后也不得安生，被自己的女朋友羞辱，还要被她的亲人羞辱。　　　　那一瞬间，就好像是被鬼摸头似的，说出了那么不负责任的话。　　他觉得非常羞愧，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陈安乐一眼。　　　　“对……对不起。”　　“晚安。”　　　　方辰一抬头，就发现，陈安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隔壁的病床上，被子盖住了半张脸，打算睡觉了。　　　　“别担心，我没当真。还有，谢谢你。”谢谢你奋力在我的弟弟面前维护我的尊严，谢谢你想要保护我的心情。　　　　看到对方沉静的眼睛，方辰一直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笑了，轻声回应：“晚安，明天见。”　　　　然而，没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