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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突围聆奇闻

施常珍、花无颜见到黄宜等三人安然无恙,都同感惊喜。

且说当余谦华下令放箭射杀众人之时,黄宜与刘紫绮、李惠兰划着小艇顺江流下游去。羽箭纷飞而至,三人各挥兵器拨开,夺路而走。刘紫绮押后,李惠兰在前,两名女子使出八卦神剑剑法,各挺手中长剑开路,铁网帮喽啰们挡者披靡,被杀翻了不少。

余谦华眼见黄宜等人将要逃脱,急令五条小船去追。五条小船上五十来人自后面吆喝呐喊、放箭射杀。乱战之中,刘紫绮小腿上中了一箭,李惠兰背上中了一箭。

铁网帮帮众见两女受伤,喝令停止放箭,急划小船来追。对方船上水手多,而黄宜只有一双手,很快就被追上。五条小船将黄宜等三人围在中心,三人各逞技艺,且战且退,又杀伤二十来人,沿下游划走。

仍有三条小船自后面追来,眼看不久就将赶上。刘紫绮、李惠兰已受伤。黄宜大喝道:“刘姑娘,李姑娘,铁网帮匪贼杀之不尽,我去跟他们拼了,你们划艇快走。”

刘紫绮道:“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起死。”李惠兰道:“我们还能再战,只要再挨一会儿,船靠岸后,就不必怕他们。就可惜雾太大,看不到岸在哪里。”

浓雾之中,只听附近有个声音问道:“敢问各位是从铁网帮那群天杀的臭贼手下逃出来的吗?”

黄宜等三人听他口中骂铁网帮是天然的臭贼。心道:“莫非是铁网帮的仇家?”黄宜应道:“正是,我等受铁网帮围攻。他奶奶的,铁网帮那群臭贼真不要脸,说什么金钱美女留下,男子自杀,他们自己又不见自杀。”

浓雾之中,只听那男子嘿嘿嘿怪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一股凄凉之感。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哭,那人怪笑声一停。问道:“兄弟,你的宝眷们可曾被铁网帮的贼人捉了去?”

黄宜心头一怔,才知宝眷是眷属之意。道:“这个倒是不曾,小弟尚未婚配,还不曾有什么家眷,但是我船上有两位好姑娘、好朋友。铁网帮贼子们所以穷追不舍。小哥你是在岸上吗?江上雾太大,看不清路在何方,你可否指条明路,带携些个,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三人说了些话,只听铁网帮帮众又追得更近了。浓雾弥漫,又是黑夜,真是伸手难见五指。

只见铁网帮众贼点着无数火把,追了下来,相距不过十丈。那人顿了一顿,道:“你们向东岸划去,不要走得太急。”

黄宜了声好,寻思:“这恐怕是当地的渔民,他既说东岸有路,何妨一试?”划着小艇,往东岸靠去。划出有四十来丈,小艇已靠岸,这时候,与铁网帮众贼相距不超过五丈。三人舍舟登岸,刚踏上岸,见江中突然窜出一条大汉来。那人道:“三位请留步。”

黄宜听出正是刚才与自己对答的人,原来那人一直潜于江底,自己划了四十多丈,他便潜水潜了四十多丈,速度与自己的小艇不相上下,对他游水的功夫不禁很是敬佩。道:“大哥水性真好,佩服,佩服!”

那大汉攀着江边石壁,黄宜伸手拉着他爬上岸。这时,铁网帮三艘小船也即将靠岸。刘紫绮、李惠兰带着伤,仍守在岸边,避拒敌人。

那大汉一爬到岸边,不等喘口气,便急步走向一棵大树之下,大树上栓着一条大麻绳,打了个活结。大汉道:“快来帮我!”黄宜想也不想,跟着过去。大汉解开绳结,分一半给黄宜,另一半自己拉着。大汉道:“我数一二三,我们使劲拉!”

黄宜道:“好!”两人使劲拉绳,只听得江中扑通、扑通,跟着哎哟咿呀叫声不绝。江水里忽然窜起两张大渔网,原来渔网一直藏在水里,平时看不到,网端连在树上,只要一拉网端,渔网便浮上水面,越收越紧。

渔网上排满了尖利的锥子、铁刺、飞刀刀片,捆住铁网帮两艘小船。黄宜与大汉越用力拉,渔网越收得紧,锥子、铁刺和飞刀刀片刺透船板,刺进铁网帮帮众的身体。帮众挤在一起,根本周转不开,就算不被网子上的利器伤到,也要被勒得喘不过气。另一艘小船上的要想过来解救,但网子上布满了利器,无从下手,要想登岸,却被两条大船挡住。

铁网帮众贼呼和喊叫,守在江边不肯撤离。

那大汉哈哈大笑,笑声忽然转成了哭声,两颗热泪从眼里滚落。大叫道:“秀珍,我……我为你报仇啦!余谦华那狗贼还没死,这早晚我要去砍下他的狗头,我就来陪你。”

黄宜助他勒死了两条小船中十七八人,心中本来满是愧疚,听了他这翻话,不由得心想,他所谓的秀珍只怕便是他的媳妇。准是铁网帮众贼抢了他的媳妇去,而他媳妇却甚是刚烈,宁死不屈,终于被害死。这大汉因此怀恨在心,早已安排下利网在此等候。恰逢铁网帮今天出动,来追赶自己,这大汉撞到了这个巧合,让自己开小艇来到利网边,引铁网帮匪贼上当。这大汉只不过是为了给他媳妇报仇,却杀伤了这许多我,虽说这完全出于对他媳妇的深爱,可未免也太狠了些。

那大汉将绳索拉到极尽,网子也收到最紧,接过黄宜的绳索。重新打了个死结,将铁网帮中没被利器刺死的人活活勒在网子里,就算没被刺死的,也要被水淹死。

那大汉松了口气。道:“各位,请随我来。”黄宜道:“你自己去吧!我们不去了。”

那大汉一愣,他适才得报大仇,心中甚佳,见到黄宜满脸不屑之色,霎时间便从得报大仇的喜悦之中惊醒过来。

那大汉道:“你们嫌我下手太狠是不是?嘿嘿,嘿嘿。你们只看到我杀人,就以为我是世间最恶毒的人,这也不怪你们。可惜天下之大,极少有真正透彻的人,反而睁眼瞎子太多,常常把假相当作真相,黑的认成白的,白的认成黑的。”

黄宜怒道:“两船的人都中了你的诡计而死去,活生生摆在眼前的事情,难道我们还冤枉你了?”

那大汉道:“不错,你没冤枉我,这两船的人都是我杀的。我张大路敢作敢认,你如果觉得我做得太过份,不妨把我抓了,或者把我杀了。”

黄宜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做得过份,为何还是要这样做?”

张大路道:“你觉得不平是吗?那你把我杀了,少在我面前冲师长教训我。我没有错,也绝不认错。”

黄宜听他口气如此坚决,还死不认错,忍不住便想狠狠教训他一顿。刘紫绮忽道:“这位大哥,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因,有你说不出的苦衷。”

张大路听到说不出苦衷这五个字时,满脸凶蛮之气顿时消退,眼眶一红,差点又要掉下泪来。却道:“我家不欢迎你们。”说着这话,拿眼光狠狠地盯着黄宜,显然并非不欢迎你们,而这个你们的们字要去除,所不欢迎者实单指黄宜一人。

李惠兰觉得很奇怪,想不到这个死不认错的汉子,内心中竟会如此脆弱。道:“黄宜,你也真是,你又不了解实情,怎能随随便便的便怪上张大哥了。”又道:“张大哥,他性格也和你一样是耿直的,心中装不得半句话。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张大路听闻此言,心头才算消火。道:“我家隔此不远,你们跟我来。”

李惠兰和刘紫绮说要去歇歇脚,裹裹伤。黄宜碍于两人的面子,见两人都要跟去,这才答应去。三人随着张大路转过两个小山坡,沿一条幽静的石子小路,走了约四五里,再转两个弯,到一个村舍里。

张大路家是四间大木屋,然而只有他一个人,甚是冷清。

张大路招呼三人在客厅里坐定,端来两大盘熟牛肉,两大盘鲜鱼和两个酒坛。升起了大火,四人围着大火坐定。

张大路对黄宜本来颇存芥蒂,但到了他家之后,这位身材像门板似的大汉随即表现出热情好客的一面,只把黄宜当作客人看待,任何芥蒂都不存在。

张大路和黄宜对饮了两碗,便觉得头脑发昏。黄宜却仍是神采奕奕,脸上没半分酒意。他的酒量和黄宜相比,实在差得太远。黄宜五六岁起始,便学会了喝大草原上的马奶酒。来到中原,他喝得极少,酒量却并未因喝得少而减弱。

张大路两碗酒下肚后,心中暖和起来。但凡喝醉了酒的人,世间之人在他眼里无一不觉格外可爱了几分。李白写出那么多气吞山河、豪迈万丈的诗来,也许得益于此。

张大路这才开始说起他的故事来。说道:“八年前三月初八,是我和秀珍大喜的日子。秀珍是个好女人,她家在隔壁王村。我们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抬着八人大轿,要把她接来过门。那是我一生当中最天心的日子,也是我一生最难忘的日子,更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

“秀珍坐在轿子里,到了家门口,我正背她进门。忽然,一伙贼人抢了进来,把我拦着,两个汉子抓着我肩膀,另一人去掀秀珍的盖头。我们以为是来闹着玩的,见他去揭盖头,才知这伙人来意不善,因为盖头只能由新郎官来接。”

“我挣脱两人,一把拉住那人的手。喝道你干什么?那人反手便给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只打我天旋地转,半边脸肿得高高的,板牙也掉了好几颗。”

张大路张开嘴巴,抬起上鄂给三人看,果然只见他嘴巴半边牙齿落了五六枚。瞧他年龄也不超过三十五六岁,还没到落牙的年龄,那么说是给打掉的,这并非是谎话了。

李惠兰道:“这也太不讲理了,他们来干什么?”

张大路喝了口酒,接着说道:“当时我的脑袋晕乎乎的,耳朵里轰轰响着,半边脸又肿又痛,说什么也爬不起来。我听到秀珍惊呼一声,问大路,你怎么啦?我嘴巴里都是血,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呼呼哇哇的叫着,声音很怪。我只见到为首那人揭开了秀珍的盖头,狞笑着说这新娘子挺漂亮,抢了!我弟弟听那人口吐胡言,又这般大胆妄为,当即喝道哪里来的鸟汉,给我滚出去。我弟弟抄起一根扁担,呼伦一声,斩在那贼人的腰间,咔嚓一声响,扁担断了,那贼人只晃了晃,却没伤到他。”

黄宜道:“难道他已练成了金钟罩,铁布衫?”

张大路道:“是不是金钟罩,铁布衫,我可不知道。但这一下,却惹怒了他,我们见扁担也打他不伤,都有点蒙圈了。那人反起一脚,踢在我弟弟的耳门边,直把我弟弟踢飞去撞在围墙上,土墙踏了一块,我弟弟和土墙一起翻滚,滚了几滚,躺在地上,就此不动,脑门里溢出一大滩血,竟然当场就死。”

刘李二人啊的一声,叫道:“这太狠了!太凶残了!”

黄宜只听得两只拳头紧紧握着,怒气勃勃。昂起脖子,猛喝了一大碗。

张大路道:“大家一看出了人命,霎时间鸡飞狗跳,全都乱了、散了。我父亲拿起一把镰刀,挖向那人的头脸,狗贼侧身一让,顺手一抓,抓着我父亲的手腕,向下一拉,我父亲身子急向下窜。那贼子顶起膝盖,用力一磕,磕在我父亲的胸前,我父亲胸前断了七八根肋骨,那贼子反肘下落,又一肘子撞在我父亲的背上,我只听到父亲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就此气绝,那贼子哈哈大笑,拉着秀珍要走。”

只听砰的一声,黄宜再也忍耐不住,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桌上酒碗菜盘一齐跳起来,酒水溅出了不少。黄宜叫道:“恶贼如此行凶,没有王法了吗?”

张大路见黄宜怒气填膺,倒像这桩惨祸是发生在黄宜身上。他眼望黄宜,充满了感激,所受的苦难感到轻松了一大半。苦难如果有人分担,原先承受的人一定能减少一半以上。

张大路道:“秀珍这时候也不顾了,拉下盖头,使劲甩脱他手,拼命向我跑来。那恶贼脸色一变,一闪身,窜过来拉起秀珍。道新娘子才刚到家门,你们不是还没入洞房吗?这个我余谦华很乐意代劳。”

听到余谦华三字,黄宜等脸上变色。黄宜道:“那狗贼就是铁网帮帮主余谦华、江湖人称一网打尽的吗?”

张大路狠狠道:“余谦华这狗贼害得我家破人亡,他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黄宜心道:“他对余谦华恨之入骨,难怪会迁怒于铁网帮帮众。”

张大路道:“可惜没能引余谦华那狗贼落网,只杀了他手下的虾兵蟹将。有一天,我一定要杀死那狗贼。为秀珍,为我父亲为我母亲为我弟弟报仇!”

刘紫绮叹了口气。心中暗想:“帝王将相也好,凡夫俗子也罢,亲人被害,他的仇恨之意都不会因身份不同而有所减弱。”

李惠兰问道:“张大哥,你说你那秀珍媳妇和你母亲都没逃过吗?”

张大路咬牙切齿,双眼赤红。狠狠地道:“当时我心中那个痛恨,只恨不得立即杀了他,又恨不得马上死去。秀珍咬着牙,甩开手,清清脆脆地扇了余谦华那狗贼一个耳光。余谦华大怒,呼的一掌,击在秀珍的肩上。秀珍哪能禁得起他的重掌,一轱辘撞在墙上,口吐鲜血,半晌起不来。我娘跑出门来,抱着余谦华的脚,又是哭又是求,又磕头又作揖,求他放过我们。余谦华那狗贼见已杀了二人,秀珍又已气息奄奄,我估计这贼子也害怕坏事做得太多,将来报应太重。终于要走开,可是他身旁一个叫牛宏武的说道大哥,要就不做,要就做绝!斩草除根,免留后患!余谦华那狗贼听了这话,脸色一变。飞起一脚,踢在我母亲的脖子上,我母亲顿时气绝。秀珍哭着向她拼命,余谦华一掌飞出,击在秀珍的肩头,秀珍的身子重重地落在我的头上,我只觉得脖子里、背上都是热乎乎的,那是秀珍的血,我脑袋发蒙,给秀珍一撞,昏死过去。”

黄宜怒道:“余谦华不死,世间便没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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