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
闻愔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捧住他被枷锁牢牢扣住的手,在他身上上下查看,“爹爹,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闻云敬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脸颊,温柔地笑了笑。
闻愔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闻云敬的枷锁朝一旁歪了歪,像是有人在催促他,拉了锁链。
闻云敬慢慢转过身去,又继续朝前走。
闻愔急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还没问她爹好不好!
她拔足便要追上去,双脚却动不了,像是被粘在地上一样。挣扎间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醒了。
她兀地张开眼睛。
没有桃花林,没有无边的黑暗。印入眼帘的,是暗褐色的木纹,那是万字纹的架子床。
果然是梦。
闻愔躺在那里没有动。
她好像还没有清醒,好像还留在刚刚的梦里。
可耳畔莫名又隐隐传来那日宫人宣读圣旨的尖利声音——
‘内阁首辅闻云敬……结党营私,欺君罔上……今日削尽其宫秩,收回所赐玺书,诰命……念其辅佐两代帝王……特赦免一死,流放岭南……其女闻愔……解除与福亲王世子婚约……赐婚于北域岗山寨……张恕……即刻启程……钦此!’
闻愔翻了个身,从枕头下面把荷包拿出来紧紧攥在手心里,脸埋进被子里,不一会儿,被角便洇湿了一大块。
闻愔默默地哭了一会儿,睡意也哭没了,翻了个身,从荷包里拿出玉佩。
温润敦实的玉佩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沁凉,慢慢抚慰了她心中的孤单与惶恐。
突然。
“嘭嘭嘭!”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
发生什么事了?
闻愔抱着被子坐起来,便听见隔壁厢房开门的声音,接着,她听见院中传来一道清冷的,几乎没有起伏和温度的声音,“有事?”
“阿恕……”
是位姑娘。
外面沉默了半晌,张恕冷漠的声音复又响起,“何事?”
“你……你真的成亲了?!”
这姑娘就温柔多了,声音还有丝丝妩媚,不过那语气里的惊讶,不敢置信,还有委屈,连闻愔听了,都觉得是这姑娘被人负了。
只听见外面那姑娘又说:“我今早一回来就听到你昨夜成亲的事,我……我没想到你竟然……你……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回屋了。”
听声音,那姑娘好像着急得都要哭了,张恕却还是这样冷冰冰的态度,闻愔不免觉得他太不怜香惜玉了。
“你这么着急回屋做什么?”
闻愔没有听到张恕的回答。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听那姑娘又道:“是因为她在里面吗?!”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是直奔她这间主屋而来。
闻愔听着觉得不对劲,突然反应过来那姑娘口中的‘她’好像就是自己,而现在,那姑娘好像是要进来了!
她抱着被子赶紧下床,想去柜子那里拿衣裳,她生怕这个时候他们进来,而她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那也太失礼了!
谁知她脚刚刚沾地,连绣鞋都还没来得及趿上,便听见啪~~
一声小小的,清脆的脆响。
闻愔心中猛地揪了一下。
坏了!
她的玉佩!
刚刚在手里把玩的玉佩,忘记放回荷包里了!!
不要不要!!可千万不要!!
闻愔带着一丝希冀看向那脆响的来源,可待她低头看清楚之后,心犹如被泡进了冰水里,彻底凉了。
她自及笄起便一直戴在身边……
支撑着她从京城到北域……
福亲王世子亲手送与她定情的羊脂白玉——碎了!
上好的白玉凌霄花玉佩,从中间裂开了,碎成了两半!
闻愔脚下一软,坐到了地上。
头发本是松松地绑着垂在身侧,经过一夜本就不紧,随着她这一动作头绳忽然掉落下来。
满头青丝顿时如瀑般散落开来。
元若推开门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而张恕紧跟在她身后,也看见了。
闻愔拥着被子坐在地上,眼眶泛着红,看向他们的那一双大眼睛,像是被露水浸润过一般,明亮澄澈却满是委屈。
看着可怜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