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逆女,还不知错!”涂蓦气得身子发抖,摇摇欲坠,“我涂蓦虽算不上什么上仙,可也实实在在一个三品仙家,你做出如此背弃祖德之事,让我置于何地,让蓬莱置于何地!我蓬莱万年基业名声,便因你而毁于一旦啊!糊涂啊糊涂!”
“爹爹……我知错了……您先消消气好吗……”琼华捂着脸,啜泣噎噎。
不是这样的……她也很后悔,她知错了……
眼前这一出父女忏悔的戏码着实精彩,可是那涂蓦好像并未将蓠蓁方才的话听进去,蓠蓁便忍不住提醒道:“涂蓦仙君,琼华虽犯下大错,但是尚有良心未泯,也并非无可救药。”
只听涂蓦又郑重其事道:“下君知蓠蓁上神宽厚待人,先前所为实属我蓬莱小气,上神不计前嫌,更是叫下君无地自容……我涂蓦一身正气,绝不藏污纳垢,与魔为伍!今日小女犯下大错,有一半便是因我教导无方,此错之后果,皆由我涂蓦一人代为承担!”
说罢,涂蓦便扬起右手,往自身天灵盖下便是狠狠一击。
“爹爹!”
蓠蓁连连使出了斩荒剑,剑背窣的一声将涂蓦的右手弹开。
许是使得力道大了些,涂蓦一时气血上涌,反跌在了地上。
“爹爹!”琼华扑了上去,哽咽不已,“是琼华错了,是琼华糊涂,爹爹不要做傻事,不要……”
错的是自己,为何要她唯一的爹爹来承担?
“琼华!你是我蓬莱唯一的后人,你决不能有任何事啊!”涂蓦苍老的双鬓泛白,斑驳着岁月的沧桑与失落。
父女之情,倒也令人感动。
琼华无力地抚上涂蓦年迈的脸庞,有着从未坚定的清晰,“爹爹,你常常道为仙者,应当秉承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之旨,琼华现在做不到,可是我总知晓,错了便是错了,蓠蓁上神所言不假,一切私心皆由我起,应当由我了结,爹爹……琼华若是有可能,下辈子定要再当你的女儿……”
她错了,就应该得到惩罚,理应如此。
琼华满噙泪眼,仰望着蓠蓁,随即叩下深深一鞠,“蓠蓁上神,琼华先前多有得罪,如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愿意放我一马,可是琼华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做了错事,背负着同门千万条性命而坦然地活着……我自会去天帝天后那儿领罚,现下所求不多,只求不连累我爹爹……”
琼华见蓠蓁点了点头,释然一笑,顿时化作了青烟朝天界去。
愿见真心求忏悔,河沙罪障悉消除。
“琼华!”涂蓦干干一吼,已是老泪纵横,“都是我的错啊……是我管教不当……”
看涂蓦如此捶胸顿足的颓丧模样,蓠蓁终究是不忍心开口索要,便先罢了去。
琼华自首与魔界勾结之事,震惊仙界,一时间人人皆是对蓬莱如过街老鼠,天帝天后亦是震怒万分,念在琼华悬崖勒马,便将她削去神籍,罚入东海海底,终生不得出。
此事一出的第二日,蓬莱仙君涂蓦便对外宣布此后蓬莱之人不再涉足六界,就此隐匿,正当蓠蓁心急那玲珑紫引丹的时候,涂蓦仙君却差仙侍送来了一颗琥珀色的丹药。
那仙侍说,这是万年来蓬莱最后一颗,玲珑紫引丹。
道家语:尘劫有尽,我愿无穷。
弗然应如是。
蓠蓁望着掌心琥珀色的珠子,在橘红似火的阳光照拂下显得更加通彻如檀珠,晶莹剔透,轻如片羽。
宿在斩荒剑里的夙胤形魄,逐渐变得清晰朗目,就像是十月怀胎初成形的胎儿一般,在一股又一股混沌之力的相继注入下,悄然滋长。
“蓠蓁前辈。”
蓠蓁木然回首,早知是何人来访。万万年来,唯独雪色一人才唤蓠蓁如此。
她一袭雪纱幽冥紫袍,带着清透绯紫色的面纱若隐若现,站在大片粉嫩皑皑的桃花间,更衬得她眉目如画,冰肌玉骨。
雪色笑意訚訚地打量着桃林的上下,颇为感慨道:“我上次来栖梧峰,好像已经是四千年前的事情了……栖梧峰当真一点儿也没变过,还是如此冷寂宁谧。”
蓠蓁不懂她这一番吆五喝六,顾左右而言他的姿态,便只冷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何事便直接说吧。”
她从不是拐弯抹角之人,雪色也是。
雪色浅浅一笑,摘下紫纱,道:“蓠蓁前辈……我知你为复活夙胤在六界收集混沌之力,不论你事出何因,雪色都想助你一臂之力,夙胤于我非同寻常,他身死实属非我待见……我已是追悔莫及……不如你我合作,共赢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