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倒悬闭上了眼睛。
“你受伤了?”
沙哑的声音使得解倒悬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那摆渡人,心情却莫名地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欢喜,果然又是他。
解倒悬轻轻点了点头:“只是一些小伤,并无大碍。”
真的只是小伤吗?
解倒悬也不知道,因为他还没有时间好好给自己诊疗一番。
“很浓重的怨气,太久了,已经开始变质了,充满了腐朽的味道。”蓑衣客轻声说道。
解倒悬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百年的怨气,自然浓重,自然腐朽。
“解决了吗?”解倒悬无奈的笑容并没有让蓑衣客兴趣全无,他反而进一步追问了起来。
哪怕解倒悬已经知晓蓑衣客与其他的摆渡人并不相同,但是此刻他所展现出的好奇却也让解倒悬有些惊讶,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我也不知道算是解决还是没有解决,所有的怨气都凝聚成了一颗珠子,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查看那颗珠子。”
对于这个摆渡人解倒悬并没有丝毫的隐瞒,一来蓑衣客绝非是生人,即便摆渡人知晓什么,他也无法把这个消息带到生界,二来即便蓑衣客将这个消息带到了生界,也无人知晓应该要去那里寻找何人。
“是吗……”蓑衣客微微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呢喃了起来,“怨气结珠……也许,这样的珠子还会有更多也说不定。”
蓑衣客的话使得解倒悬猛地一惊,他抬起头,无比惊愕地瞪着蓑衣客,过了好一阵子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蓑衣客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是……一种感觉,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感觉。”
蓑衣客生前的记忆吗?
解倒悬有些讶异地想到,但是蓑衣客有所谓的生前吗,在这无定河上摆渡的人到底是生界的人,还是幽界的人,亦或者两者都不是呢?
解倒悬也说不清楚。
“你已经尽力了。”蓑衣客接着说道。
解倒悬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恍然的色彩。
“你的神情很疲惫,你的眼中有自责。”蓑衣客仿佛看穿了解倒悬的困惑,解释道。
解倒悬脸上的笑容愈发有些无奈了,他倒的确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会这么明显,明显到被蓑衣客所看破。
“无论是生是死,无论是人是妖,但凡有灵,其力量皆有其极限。”竹筏上已经挤满了生魂,再没有更多的生魂的立足之地。
“强如天道,其循环平衡也常常为众生所破,失衡崩塌,天之力尚且如此,芸芸众生,亦不过如此。”
“你既然已存解众生疾苦之心,已是难得,便力有不逮,也不是你的过错,为苍生而立身,也从不是你的责任。”
蓑衣客说着,慢慢地将竹竿拔了起来,以竹竿的一头轻轻一点岸边,便推动着竹筏向着无定河的彼岸渡去。
解倒悬看着蓑衣客在朦胧水雾之中变得模糊不堪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他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释然的笑意。
事实也许的确如蓑衣客所说吧。
人们总以为天道至高无上,天道主宰着一切,然而事实上哪怕是主宰着众生的天道,却也是一般脆弱,如果天道当真能够那般无所不能,此刻的无定河边,又怎么会积累这么多不可渡的生魂徘徊呢?
天道尚且力有所不及,他区区一个人微薄的力量,也自然有所不及。
他从来不是这个世间的救世主,他也没有那样的力量去做一个救世主。
他所需要做的就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尽自己所能地去挽救每一个自己能够挽救的生命。
这就足够了。
我为苍生解倒悬。
谁又敢说,区区一条生命又不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