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了一会儿书，就到了谢茉容忍的极限，她把孩子抱回来，催促弟弟说：“你快去准备，莫要耽误功夫。”　　　　赵雍道：“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你这是要杀人，哪像五谷一样去粮店买一买就能凑齐？”　　　　谢茉冷下脸道：“这么多人，还不够你使唤？我多也不要，凑够四十九个就成。”　　　　这话一出，不光惊春听了直抽冷气，连赵雍也是愁上眉头，“兔子尚不吃窝边草呢，你就这样……不怕他晓得要生气？”　　　　“只要我女儿能好，我管他生不生气。”　　　　谢屏眼看姐弟两要吵起来，赶紧拉了赵雍出去，“好好好，我们去准备准备，你也这么久没睡了，先抱着孩子休息一会儿，等弄好了我来叫你。”　　　　谢茉一听，这才缓和了脸色，把女儿放回床上，慢慢哄她先睡。　　　　这一准备就又是一夜，等到天刚蒙蒙亮，谢屏终于来了。　　　　“你想怎么弄？”　　　　谢茉淡淡道：“都说天下水是一条道上的。那些个虚头巴脑的就不弄，直接在找条河水把人祭了吧，那是活水，肯定能让祖宗晓得我们心意。”　　　　谢屏想一想，忍不住劝道：“这附近哪有什么活水？何况这事在府里也就罢了，传出去你不占理，我看就选那池子边上如何？过会儿我们把它收拾干净，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谢茉道：“那也行，等我把容容叫醒，我们就开始吧。”　　　　等容容张开眼，谢茉就抱着她出去，惊春也不由自主飘上前去。　　　　这府里占地面积颇大，修的也极为精巧，比起日后的瑶园，倒更像一个住处。　　　　她跟着谢茉等人飘了好一阵子，才在一池碧水停了下来。　　　　池边种了一棵垂柳，在微凉的晨风中显尽萧瑟。池中设有假山亭台，再过去点还有艘两层画舫。　　　　此情此景让惊春猛然间意识到，这就是当年赵惊凡的藏身处，谢茉和赵雍就是在那艘画舫上说话。　　　　然而她晓得这一点也没用，因为她看见的景象早就过去，而过去则无可挽回。　　　　正想着的时候，赵雍就来了。　　　　他身后跟了一队护卫并那四十九个祭品。　　　　祭品都被黑布蒙了头，用麻绳反绑了手臂，一个连一个串起来，从高到矮往下排。男女老少都有，有的连衣服都没穿好——看装束就知道，他们都是府中的下人，不然这一时半刻的，从哪里凑出这么多人来？　　　　待到了池水边上，赵雍立即手起刀落，一个接着一个，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滚落的人头噗通一下落了水，没了头的尸首也一下歪到在了池边上，喷涌而出的鲜红浇红了旁边的小径与花草。　　　　除了血腥味，隐隐还有股骚臭味传来，却是有人先被吓破了胆子，忍不住失禁了。　　　　赵雍即刻走过去给了他一刀，让他从这等死的煎熬中解脱。　　　　惊春看的齿冷，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冷。　　　　许是被赵雍利落的杀人手法所震惊，又许是为这一幕糟蹋人的恶行而愤怒，也可能是二者兼有，亦或者有其他情绪混迹其中。　　　　她自己也杀过人，直接或间接，总有那么几个人是因她而死，而她自己最终也为人所杀。　　　　但她从未见过这等场景。　　　　什么叫人命低贱？　　　　什么叫人不当人？　　　　这真的是祭祀吗？真有祖宗会喜欢这样的祭品吗？还只是谢茉发泄的一个借口？只为她不能接受她生了一个傻子吗？　　　　惊春望向她怀中的容容，那个精致的孩子宛若一个木偶，盯着赵雍手里的杀人刀，久久不眨一下眼。　　　　她也能看见那把刀，沾满了血的，刀刃上有一丝寒光从血水中挣扎而出，旋即又猛坠下去，把另一个人的性命收割。　　　　恍惚中她像是意识了什么，想动一动手，但感觉它们被紧紧禁锢住了，被关在了谢茉的怀里头。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她闭了闭眼，想从谢茉怀里挣扎出来，果然惹来了母亲的注意。　　　　“怎么了？容容不顺服吗？”谢茉低下头，微笑着问她。　　　　她张一张嘴，有话想说，可又想不起来要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别、杀、人。”　　　　谢茉笑容更盛，“好好好，你不喜欢看杀人是不是？娘马上就带你走，回去歇会儿好不好？”　　　　谢茉一转身，抱着她往回走。　　　　那血腥味慢慢的就淡了，不是散了，而是她离的远了。　　　　慢慢的就远了……　　　　所有人都远了……　　　　“惊春？”　　　　“妹妹，妹妹你醒醒？”　　　　“诶我闺女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睡不醒了？是不是你们给她吃错药了？把她给吃坏了啊！”　　　　“娘子莫急，大夫一会儿就来。”　　　　“不行，那个大夫我信不过，我要叫我哥哥来。”　　　　……　　　　各种声音交杂一块儿，生生把惊春给吵醒了。　　　　她做了这许久的梦，要睁眼时只觉得千难万难，眼睛又肿又涩，费了好大劲才张开，就见王氏扑过来哭道：“我的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就是要了我的命啊！”　　　　见惊春醒了，王氏立即抓了赵惊凡来看，泪都顾不上抹，“你看，你妹妹是不是醒了？”　　　　赵惊凡凑过来，手指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妹妹？妹妹？”　　　　紧接着宝儿也挤过来问：“姑娘觉得哪里不舒服？”　　　　最矜持的姜随反而看不到情况，还险些被推到屋外去。　　　　惊春缓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我没事，就是睡了一觉。”　　　　王氏道：“一觉睡两天，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这是要吓死我呀！”　　　　睡了两天？惊春也是一愣，“我……我就是有些累。”　　　　王氏忙道：“好好好，你累了你累了。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端点粥来，你两天都没吃东西了，脸都小一圈了。”说着她就出去了。　　　　她一走，赵惊凡也跟着出去，“我去帮她端东西。”　　　　宝儿问：“姑娘觉得好些了没？”　　　　惊春瞥一眼姜随，问：“周子明抓到了没？”　　　　姜随道：“抓到了，要我带你去见他吗？”　　　　惊春坐起来，“现在就去吧。”　　　　吓得宝儿赶紧按住她，“那周子明算什么东西？人都抓到了还能跑？要见他也不急于一时。”又向姜随道，“老爷您也真是！留着那混账做什么？既然姑娘当他是心头患，把他杀了不就一了百了？”　　　　姜随被宝儿训斥，竟也不恼，还点一点头，把这个锅认了下来，“不错，是我下手太晚，让怀王抢了先机，如今倒不好动他。”　　　　事关怀王，惊春当然更加上心，“怎么回事？”　　　　姜随道：“周子明想盗墓，但墓地同怀王府有些牵扯。我下手不及时，就让怀王把人截了去，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见他。”　　　　可惊春压根儿不想见怀王，“他要盗墓做什么？九转琉璃灯不是已经现世了吗？”　　　　宝儿道：“他是为了他爹的下落才要去李家寨的。姑娘你是不知道，他从根子上就是不正，他爹想要去墓里头寻宝，结果就不见了踪影。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找他父亲的下落。”　　　　惊春眉心一跳，立即想起当年雇佣了赵文的富商来。　　　　赵文虽未指名道姓，但看周子明如今作为，两厢倒也能对上。那富商本就心怀不轨，却万万没想到他身边竟混进了一个李家寨人，最后覆没墓中，也算是罪有应得。　　　　“所以他为了找他爹，就杀了我嫂子，挖了我爹的坟？真真是个孝子，让人刮目相看。”惊春越想越觉得好笑，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我还是想要他的命。”　　　　姜随道：“那我就让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