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琴师叫黎珞,她当初在乐庭里,大概就是高公公所说的,算是有背景的乐师了。因为她的父亲曾是宫廷的乐师,只是没有到年限,就在某一年冬至放出宫去了。她的母亲是谁,我在一段时间内,竟查不出来。 高公公说:“兴许是民间太过平凡普通的女子,这样的人,没什么资料可查也是正常的。” 我宠幸了黎珞,不知道这对于她是幸还是不幸。我想让她觉得有所庇护,但又担心是否会招来别人的陷害。 第二日我去看她,当时她正在练曲,毫无察觉我走近。她的琴还是那么休闲自在,无欲无求。我从身后环住她,和她一起弹曲。我轻轻拥着她入眠,希望我们就像她琴声之中那平常百姓的夫妇。 天亮我交给她一把匕首,那是从前父皇一开始授意与我的时候交给我的匕首,他说:“鄞儿,这匕首你拿好了,谁要是想害你,你就用它对付他们。无论是谁,你都可以拿着匕首杀了他。”这代表父皇对我的宠爱。我现在把它交给她,自然代表我对她的宠爱,我让她藏在枕头底下,因为后宫之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那匕首上面镶满了宝石,我见她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夜晚我处理完了政事来见她,她在我怀里小声的说:“皇上,雨露均沾。” 我有些生气。 “你不爱我吗?”我问她。 她有些颤抖,又是在害怕我,我不知道自己对她这样温柔她还有什么需要害怕。 “朕知道了。”我丢下一句话后离开。走之前顺手摸了一下她的枕头下面,匕首还在,我有些许欣喜。 她还算是听我的话,虽然不太把我当回事,除了害怕我。 回到寝殿立马有公公闯进来,说是刘丞相家的女儿正在宫里闹呢。 我烦心的很:“闹就闹吧!难到还能死了不成。” 转念一想,觉得委屈了黎珞。她在这宫里确实无依无靠的,不过是为求自保,要我雨露均沾无可厚非。 清早听说刘丞相家的千金在宫里闹了一宿。早朝之时,刘丞相便向我发难。我心中冷笑,不过就是一个女儿在宫里做了贤妃,就张扬成了这副模样,要是再多些宠爱,隔天还不是要爬到我的头上来。 他们这一家子可真是不懂收敛,树大招风。自古君王最忌惮的便是大臣的势力过大。于是我便草拟了一份文案,把丞相的位置一分为二,这朝堂之上总是需要势力相当才能权衡发展下去。 刘氏在宫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可不巧,刚刚升了右丞相的张家开始闹腾起来。 我费了好几天的神。揉着穴位走在御花园中,听见黎珞不急不缓地琴声传来,几日不见,真是想念得紧,兴许是她的这种不争不抢平静如水的性子也会使我放松下来,因此我格外的喜欢她。从小,我每时每刻都在紧张和警惕之中,小心谨慎,谋划算计。可她那么平静从容,随遇而安,又天真烂漫。每日,我都在想,哪个时辰她在做什么。可她除了弹琴,她还可能在做什么,她不需要阴谋诡计,不需要笼络朝臣收买人脉,她的眼睛是我从未见过的干净明亮。 我走进她的院子,看见她抬头对我温柔的笑,眉若戴月,眼若星辰。 我说:“朕的珞儿怎么瘦了?” 第二天我把她提了贵妃,六宫无后,贵妃最大,我想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她本身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怎样在这后宫之中保身。但我有些难过,我喜欢她,觉得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却没办法把她和她们分开,想要保护她,却还得把她放进这个深潭中,让她和别人周旋。我第一次感到无力,觉得这个位置也不是从前想象的那么好,看似权力无限,却什么地方都受人牵制。 我越来越厌烦这宫里的生活,但若没了这个皇位,我能干什么? 她弹琴于我听,古琴之音真是令我心情愉悦,又或是她的曲子里透露的平平淡淡的情感让我深受感动,我似乎总能看见平常百姓家里,堂前燕子飞进飞出,妻子端着一碗热粥出来,男子放下手中事,两个人相视而笑。可是我是一国之主,万人之上,怎可每日只想着这些平淡安稳之事,我需要考虑的是我的整个江山社稷。 我一把抱住她:“以后,你就是我的皇后。” 我想要一个站在我身后支持我的女人。黎珞不攻心计,温婉贤淑,能够母仪天下,她是最佳人选。更重要的,她是我所爱之人。 至少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后来,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宫闱,竟能改变一个人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