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璃坐镇正厅,不一会儿便见着皇后身边的陈姑姑走了进来,她一脸笑容地和陈姑姑打着招呼。
“家中出了些事情,母亲最是慈悲,瞧不得那些,病得起不来身,还请姑姑见谅。”
她小时候也曾出入宫中,见过这位姑姑,知她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用的心腹。
“宋大小姐折煞老奴了,宋夫人既然病着,就不必惊动了,老奴今日来是皇后娘娘思念家中人,本想叫宋夫人话个家常,既然宋夫人不在,还得劳烦大小姐去一趟啊。”陈姑姑笑盈盈道。
宋玉璃微微一怔,这陈姑姑来此,竟不是要找邹氏,而是要找她?
“既是皇后有请,我又怎敢不从呢。还容姑姑等我换身衣裳。”
说罢,宋玉璃转身,入了内室。
她心中暗自盘算,却是想不通皇后的意思,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是入宫,云香忙帮她取出一套颇为华丽的衣裳,宋玉璃站在屋内,由着云香帮她打扮了一翻,这姑娘心态不好,连手指都跟着发抖了。
“不必惊慌,既是皇后明目张胆召我入宫,必不会对我如何,邹氏那里,如果有人要将她带走,你们也不必硬碰硬。”
云香愣愣道,“可是……可是……”
宋玉璃长叹一口气:“叫刘嬷嬷随我入宫,至于你,帮我捎个信给苏九卿。”
这些事,宋玉璃本不愿意惊动他,毕竟他们之间如今唯一的干系就是那个虚构的婚约,可是事情到了现在,已然并非她能解决,若不求助于人,宋玉璃当真是半点把握没有。
云香抹着泪道:“奴婢一定把信送到苏大人手中。”
宋玉璃跟着陈姑姑上了马车,不言不语,心中盘算起来。
若皇后当真是要给邹氏解围之人,那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宋子元说来也是簇拥太子一党,虽说是身陷囫囵,但眼看就要出来了,皇后在此时落井下石,只怕还有些什么是宋玉璃所不知道的。
这般想着,马车已到了宫门前,不知外头出了什么骚动,陈姑姑突然下了车。
没一会儿,外头便传来声音。
“奴婢给太子请安。”
宋玉璃心头一惊,忙掀起帘子下车行礼,只见一个穿杏色长衫的年轻男子面色阴冷地坐在辇车上。
“玉璃妹妹你快起来。”魏思源瞧着宋玉璃,神色缓和了一些。
宋玉璃起身,便见魏思源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
魏思源生的随了母亲,闻家的女子大多貌美,魏思源也颇有一分闻家人的文秀,一身杏黄的太子常服,上面以金线绣满了贵气的金龙纹路,举手投足都是雍容华贵之气。
“玉璃妹妹怎么突然入宫来了,可是宋大人的事又有了转机?”魏思源一脸关心地问道。
他这两日和皇后为了宋玉璃的事闹的十分不愉快,宋子元出事,他一心一意想救他,可皇后和闻家却对此并不在意。
那日他在后宫,将皇后逼急了,皇后才言道:“宋子元性子执拗,整日里把他那套礼义廉耻挂在嘴边,闻家举荐给他的人,他一概不用,倒是爱从寒门之中提拔官员。这样养不熟的狼,弃了便弃了。”
魏思源心中又惊又怒,至此他才明白,宋子元之所以会一下子被打落谷底,只怕皇后和闻家也没少出力呢。
“母后,那可是您的妹夫,闻家的姻亲,朝中的栋梁之才。”
“太子错了,等你日后登基,天下什么样的栋梁之才不是尽你所有,不必为一个宋子元这般费心费力。”皇后冷冷地看着魏思源,“本宫觉得太子说这样一番冠冕堂皇,实则是为了宋玉璃吧。”
魏思源听了,又羞又恼,却咬牙道:“是,孤就是为了宋玉璃,若孤要纳她为侧妃,母后又以为如何?”
“你做梦!”
自此,饶是魏思源如何使劲,皇后都不为所动。
未料到,今日,魏思源却在宫里见到了宋玉璃。
他本以为宋玉璃是为宋子元的事而来,可看到跟在宋玉璃身边的陈姑姑,他面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是皇后娘娘召见。”宋玉璃低声道。
魏思源点点头:“既然如此,孤也与你一道前往,今日还不曾向母亲请安。”
宋玉璃听此,也不答话,却见陈姑姑一行人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不禁若有所思。
入了后宫,宋玉璃下车换轿,魏思源的辇车和她并行,时不时地便跟她说两句,目光灼灼,那挡也挡不住的热情叫宋玉璃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
宋玉璃对魏思源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前世的十四岁,他们自小是青梅竹马,也曾有几分情谊。
他是她的太子哥哥,年少有为,位高权重,通身的气派和贵气。
宋玉璃的及笄礼和他的加冠礼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
宋玉璃送了魏思源一个扇坠,魏思源送了宋玉璃一支簪子。
那日,魏思源偷偷跑到她的小屋,亲手帮她插上簪子,小声道:“玉璃妹妹,你日后做我的太子妃可好?”
宋玉璃羞红了脸,细声细气地斥责了他。可是没过多久,宋子元入狱,这件事也便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还记得,她最后一次见魏思源,是他和闻家嫡女闻幼薇成亲后的回门宴上。
那时候,宋子元仍被关在天牢,宋夫人带她回闻家,想借机结识达官显贵。她心事重重,呆呆坐在桌边一角,抬起头便能瞧着新婚的夫妇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模样。
两个人隔空相望,魏思源撇开自己的脸,躲避着宋玉璃的目光。
那是他们上辈子最后的交集,没过几日宋子元判流放,宋玉璃认苏九卿为仇敌,此后六年,一颗少年心老却,哪里记得年少轻狂的那些小事。
重活一世,及笄礼上相互对望的刹那于宋玉璃来说,已是沧海桑田,早已不知道滚去心里的哪个角落去了,而于魏思源来说,却不过是几日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