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云洛,沈云洛。“云洛。”钱子瞻背靠椅背,双脚架在面对窗户的桌子上,双眼无聚焦地看着窗外,轻念着这个名字,她会是你吗? 钱子瞻因为自己的原因,偶而会去找找古版的东西,想找寻一些别人不了解的感觉。不只是古版书籍,有历史的任何东西,只要是他感兴趣的他都会搜进自己的囊中。身边人以为他是要搜藏来谋取巨利,后来发现又不像,因为无论什么,只要他买进来的,从不出手。便想着他可能是为兴趣或为将来传家而收藏。 今天去书店只是路过时一时兴致,非常偶然。想找他要找的书籍有很多渠道,基本上他要的而他都找不到的,市场上也基本不可能有。可是今天竟然走了进去,不知是否是一种机缘。他进了书店后看到各专柜都有些或站或蹲的读者,对那些专柜便没兴趣。直接找了工作人员问有没有古版书籍专柜,按着他们给自己指的位置走过去,还不错,人很少,很安静。不过,此区书也不多,至少比他的书房藏书少多了。随便地踱步浏览一下,转了一个书架就看到沈洛在对着那册书一筹莫展,看着那苗条优美的背影,一时升起助人心肠。他可一贯没那么好心,也见过无数美女。眼前不过一个背影,谁知道转过脸来是什么样的?他那一刻其实什么都没想,就是很自然地想帮一下她,很自然地走过去,抬起了手并且向她确认。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是的。谢谢!” 那如秋月般醇悦、沉稳而不失明亮光泽又散发着牡丹般温厚、大气的香气的天籁声音直击心脏。不知道她是谁,却拥有自己记忆了这么久的声音。他抽出了书册,虽然书架上有标注,但还是中途看一下书名看看她情有独钟的是什么书?竟是一本佛经,和她都市的青春靓丽的背影极不相称。然后,她很感谢地踩了自己一脚,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然后她转过了身,还垂眸看着书。除了那个有美人尖的额头,自己没看到印象中的那张脸。他看着她,她抬起头,让他看到她的歉意与真诚,也看到了她的双眼,那记忆深处的双眼和那刻在心上的眼神,清澈,美丽,镇定。他控制不住心跳,想对容貌陌生的她多一些了解,一时竟想不到什么借口,毕竟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女,总不能用自己平日的作风。他转过身,却甩了甩那只被踩的脚,相信她会注意到。事实上那点痛比起幼时的训练、成人后经历的身体的创伤简直可忽略不记,只是要她注意到而已,她注意到后随便的一句表达歉意的话都可以转化为自己留下的理由。果然如愿,相对而坐后,借着两人的谈话,悄悄地观察她,言语中寻找“她”的印象痕迹,最终却不能确定。实在是隔了太久,人有相像,好在找了个理由交换了电话号码。没想到出书店时,老天都在帮自己,竟然下起不小的雨,让自己有一个冠冕堂皇护送佳人的借口。没想到,她又住在育珠路,住在那儿。不过没关系,当初为了一个理由选择做私家侦探还是有用的,虽然可通过其他的人手渠道,但关于她的,自己就不想假他人之手。 敲门声想起,他转过椅背:“进来。” “四少,老爷有事找您。”父亲的心腹大管家钱全走进来对他礼貌地说。 “好。” 呵呵,有事找他?能有什么事?他哪次找自己不是有事? 慢悠悠套上外套,走出自己独立的小楼,向主楼走去。 雨虽已停,天气仍然阴沉。才下午五点却已暮色昏暗。钱子瞻走在湿润的甬道上,没有看一眼身边的风景。一则暮色已沉,一则这院子实在也没什么风景可看,少花多树,又时值深秋转眼入冬,正是百花凋零的时候,整个院子抛开青色的建筑物,除了绿色,还是绿色。可这绿色,即使有院子里的灯光照射,也因为这雨后的深秋夜幕而呈现沉郁的黑色。 主楼大厅,在那么多盏灯的照耀下本应该是十分的明亮,却在那不知哪个朝代传下来的暗红的家具映衬下硬是显出了浓浓的古老的阴暗和肃穆。一位看起来有着久居上位而暗藏威严但从五官气度仍可看出当年堂堂相貌的长者,锐利有神的双眼、修剪整齐的胡须、双鬓微有白发,依然挺拔高大的身姿让人看不出已是年纪七旬的老人。用心看会发现这位老人的相貌□□与钱子瞻有些相像,不过钱子瞻年轻也偏瘦一些。他就是钱家如今名义上的大家长钱子瞻的父亲钱美堂,说是名义上的是因为偌大的大宅只有两个主人,就是他们两父子。大宅里没有女主人,除了跟着伺候了三十多年的管家的妹妹年过五旬而寡居的吴嫂外,连个女佣都没有。宅子里本来是有的,有女佣,还有三个美丽可爱的女儿和她们的小保姆,院子里也不像现在只有光秃秃的树和灌木,也有些花让院子里有些鲜艳与生机。不过自从这唯一的儿子成人后,算了,当年事想来就郁闷,不想也罢。除了在三个女儿和女婿面前,在这个唯一的儿子面前不要说他成人后,在他懂事后自己就基本没什么做父亲的威严,更别说什么大家长。 钱美堂扶着手杖站在座位前望着门外,顿顿手杖,对站在旁边中心耿耿的管家钱全说:“你瞧瞧,你瞧瞧,他老子不请他,他轻易不出现一面,请他,他还端着架子让他亲爹久久地等。我可是他亲爹,这个孽子,就是来讨债的冤家。” “老爷,”钱全私下还是习惯旧时的称呼,只是面对经常性重复的埋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啧啧,果然是把我叫来受训的。我这脆弱的心脏啊不在外面做足了心理建设,哪敢到威严的您面前啊,可不是故意要您等,哪有这个胆来冒犯您哪?说吧,今天又要训点什么?儿子洗耳恭听,聆听教诲。” 钱子瞻双手斜插口袋,语气轻佻。钱美堂听着他的貌似恭敬的话,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神情,只觉一口气堵住,瞪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钱全赶紧扶他坐下,重新倒杯热茶端给他,他接过来轻抿一口顺了气:“你厉害了,反正也管不了你,也没力气管你。今天是有正事找你。” 回应他的是钱子瞻端起钱全给他斟的一杯茶,陶醉地嗅嗅茶气,缓缓地喝进一口,只觉醇厚入心,回甘满口,全身的毛孔舒张,通体舒泰,大赞“好茶!”然后掀目看向钱全:“怎么我房里的不是这个茶叶?” “四少,呃,少爷,不是您说不要和老爷一样的吗?”每到这父子见面,钱全就混乱,不知这少爷该怎么称呼。明明是钱家唯一的儿子,三个小姐还是妹妹,钱子瞻却非要他们叫他“四少”,还有人不愿做老大的,真是奇人。老爷子一听他的奇思异想所为就发火,后来见改不了他,便要求他们在他面前只能叫“大少爷”或者“少爷。” “哦,我这样说过?全叔啊,你是不是呆了?可以量不一样啊,可以换个包装啊,把给老爷子的包装换个鲜艳娇美些的。” 钱全一听,真要凌乱了,又不是给老爷女人,茶叶包装还鲜艳娇美?这少爷真会乱说,就是故意揶揄老爷子的。他悄悄地看看钱美堂的脸色,只见钱美堂垂目静坐,恍然未闻,方暗暗舒口气。心里疑惑,这少爷明明是非常孝顺的,又把一切打理得那么好,不需要老爷操心,为什么当面这么喜欢气他父亲呢?老爷也是,虽然心里始终另有分牵挂,可对少爷的疼爱与欣赏他都看在眼里,为什么对着少爷时又老挑他刺呢?枉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跟着钱美堂,也看不懂这两父子。难道,都是因为各自心里的那道坎? “你的茶喝好了?” 钱美堂看向端着茶盏慢品细尝的儿子。看着他的侧面,与自己七分相像,得他母亲三分□□,只是这脾气心性不知像谁。 “啊?”钱子瞻转头看向正座上的父亲,面露惊愕,“一直在等您的金玉之言哪。呵呵,心疼您的茶呀,早说嘛,全叔没揣摩好老爷子的心意啊。” “你,”钱美堂正言一句未说就被噎住,深呼吸两下忍下火气,“行了,晚点阿全给你送茶叶过去。现在和你说正事。” “谢谢!听着呢。” “袁菲回国了。你知道她的,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你后边叫子瞻哥哥,小你十岁,自小就喜欢你。在国外这七八年都没交男朋友,你袁叔给我递过意思,我点头了。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有才有貌家世相当,又对你专情。女孩子青春短暂,总不能叫人家老这么等着。” 钱子瞻看他一再强调说事,想着可能也真有什么事,所以后来也正色听他讲,结果越听越稀奇,感情把他叫过来是拉郎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