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端着托盘，上面一个盖着盖子的汤碗，另有一副小勺小碗。　　　　打开，舀了一小碗出来递过来。秦忠信低头看儿子弱弱的样子，没舍得把他放下，便接过粥碗又放到桌上。一手抱着他，一手拿勺子舀粥。一股清甜入鼻，原来是用粳米、牛奶、苹果粒、山楂粒煮的粥。舀起来试试温度，喂到儿子嘴边，小人儿不想吃，看爸爸喂自己，也懂事地张嘴喝了。一入口却又是小嘴一撇，偏过头去:“苦。”　　　　“宝贝，你平时吃的苹果苦吗？”　　　　“不苦。”　　　　“山楂片呢？”　　　　“酸酸的，甜甜的。”还好，还伶牙俐齿。　　　　“牛奶呢？”　　　　“不苦。”　　　　“白粥呢？”　　　　“不苦。”　　　　“嗯。它们在一起也不苦，还酸酸甜甜的。”　　　　“苦。”　　　　“因为你病了，才觉得它苦，可是你喝下去了，就不会再觉得苦了。爸爸陪你喝一口看看。”秦忠信舀了一勺放进自己口里咽下去，张口给儿子看看。　　　　小人儿先是一瞬不瞬盯着他，然后耷下眼皮一会儿，正以为他还不想喝时却见他抬眼张开了小嘴。　　　　看小人儿皱着眉头硬咽下去一小碗，觉得暂时差不多了。让林丹把余下的拿下去，另装一保温桶烫的过来夜里再需要时备用。等林丹送来后便让她去休息了。林丹因为之前珩珩刚出生时他住过一段时间但都是在客房，后来再没过夜过，便问他要住哪个房间。　　　　林丹的问话一落，秦忠信就看到儿子盯着自己，还抓住了自己一个手指。便道:“我留在这儿照顾他，不用另收拾。”　　　　林丹看着儿子那蔫蔫的样子，在秦忠信怀里也不看自己一眼。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从秦珩房间的橱柜里拿出一条鸭绒被加到床上后自去回房休息。　　　　林丹走后，他看着怀里的儿子:“珩珩，是不是很难受？”　　　　“嗯，难受。爸爸。”　　　　“嗯。”　　　　“我想嘘嘘。”　　　　“爸爸抱你去。”给他裹了件外套，抱去了洗手间。　　　　方便过、清洗过被抱回房间的秦珩依然黏在爸爸的怀里，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因为感冒双眼益发水汪汪的。看得秦忠信心软:“怎么了，宝贝？”　　　　“爸爸，难受。”小人儿的鼻子吸了吸。　　　　“嗯，爸爸知道，爸爸陪着你，待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爸爸。”小人儿盯着他，带着一丝明显的惧怕，“我会死吗？”　　　　秦忠信认真地看着儿子，奇怪三岁的孩子怎么会这么问。但是面对着儿子盯着自己的清澈的眼睛，认真地回答:“不会。每个人在长大的过程都会遇到生病的，但你一样会长高长大。”　　　　小人儿垂了下眼皮，再睁开看向爸爸:“会像爸爸一样高吗？”　　　　“会，比爸爸还高。”　　　　小人儿抿了抿唇:“珩珩长大了，爸爸会不要珩珩了吗？”　　　　“珩珩是爸爸的宝贝，一直都是。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心里不由警惕起来，孩子怎么会这么敏感，是因为自己陪伴的少，还是林丹说了什么？　　　　“珩珩，爸爸爱你，一直疼爱你，你长多大都是。还有，姐姐也爱你，奶奶、叔叔，大家都爱你。还有……妈妈，她也爱你。爸爸的珩珩是小男子汉，很勇敢，明天感冒就好了，还会比今天高。”低头在儿子额头印上一吻，“来，我们再喝点水，就睡觉了。”　　　　“爸爸也在这儿吗？”　　　　“嗯，爸爸和珩珩一起睡。”看了眼这张定制的一米五宽的儿童床。　　　　小人儿终于笑了笑。他没把儿子放下，而是抱着儿子转身取了两片儿童营养片、儿童维生素片喂到那张小嘴里，看他嚼碎咽了，喂他喝了一小杯水。然后才放到被窝里。　　　　小人儿躺在被窝里看着爸爸:“爸爸睡觉。”　　　　“你睡着了爸爸就睡，明天你一睁眼就会看到爸爸。”　　　　“爸爸明天要上班吗？”　　　　“爸爸明天不上班，陪着宝贝。”　　　　小人儿开心了，撑不住困倦闭上了眼睛。　　　　看着睡着的儿子，想着他刚才的问话。他是林丹生的，可自己对他的疼爱入骨丝毫不逊于对女儿心心的。当然他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骨血，他这样对自己解释。但是又不因对他的疼爱就对林丹生出感情，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现在令他惊讶地是这么个小人儿竟这么敏感。恐怕，将来又会是一个难题。　　　　拿过手机，看看安静的屏幕，已经凌晨一点多。抬抬手指，又放下，算了，她应该已经睡下了吧。盯着屏幕一会儿，最终还是编了一条信息发出：洛洛，希望你早上看到这条信息，能多一些开心。　　　　然后放下手机去洗漱，回来后，看看平稳的儿子，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外侧。　　　　因是冷水浸湿了衣服、头发，小孩子又娇弱，所以秦珩这次发烧反反复复直到第三天晚上才彻底降下烧来。可是小人儿这回吃够了苦，三天时间诱哄着、鼓励着，进食也不多，一张饱满粉嫩的小脸蛋也变尖了，白白的，一双眼睛更大。不过烧退后，马上灵活起来，一双眼睛充满慧黠，赖着爸爸再陪自己一天。秦忠信也心疼儿子这几天受苦，便什么都答应他。第四天已是周日了，他本欲打电话让弟弟送了女儿心心过来，一则让姐弟俩一起玩耍，二则自己也陪陪女儿。但最后只是和心心讲了一会儿电话。因为这里虽是自己出钱，却从一开始就将它划为林丹的财产。儿子还太幼小，只能将他暂放在她这个生母身边，心里却实在不想她与家里有任何牵扯。自己则答应儿子等他睡着再走。　　　　林丹这几天看着他两父子日夜在一起是既紧张又踏实。紧张是因为一面有些担心儿子，一面看他在这里几天却毫不在意自己，心里想着怎么让他关注自己才好。最好能再有个孩子，也像珩珩一样得他的心意，心里倒不担心男孩还是女孩，从他疼心心就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疼爱孩子的男人。踏实则是因为儿子能把他日夜留在家里，今天已经好了，他依然心疼地陪着儿子，并会陪到他睡着才走。他这几天陪伴的辛苦她看在眼里，二十四小时的监护，连续四天，从他脸上看得出的疲惫。这不正是自己的好时机，关心他，给他一杯水很正常，至于是什么水，全看自己了不是吗？反正有儿子作保命符。机会难得，想到就做。　　　　这几天秦珩已经习惯了事事爸爸亲陪，他的美人姐姐就暂时休息了。晚饭后，秦忠信陪儿子在客厅看了一会儿动画片，就去给他洗了澡，然后抱去了儿童房。小人儿到了床上整个人精神起来，好像前几天蔫了的小娃娃不是他，拉着爸爸一阵闹腾。一个小时后，终于闹累了。这时林丹走进来，过来抱了下儿子，说他该睡觉了。　　　　小人儿在她怀里蹭了一下，抬头甜甜一笑:“美人姐姐，你好香。”　　　　“甜嘴儿。”林丹捏了下他的小脸，心下想儿子和自己真有默契，“该睡觉了，让爸爸歇歇。”　　　　小人儿睁着大眼睛看看她:“美人姐姐晚安，爸爸晚安。”　　　　然后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都是我不好，这几天累坏你了吧？”林丹转向他，“我给你倒杯水吧，喝杯水，早些回去歇歇。”　　　　他看她一眼，她脸上依然有妆，但是很淡。心里知道，只要自己在，她基本上都会有妆，其实公平讲，她没有妆也很漂亮。　　　　“好。等他睡安稳。”　　　　林丹出去，他坐着又看会儿儿子，确定他睡得平稳了，起身先去了洗手间。出来后看到林丹在厅里，站在小茶几旁。已换了睡衣，外面罩着睡袍，想来是刚才冲了凉。厅内调暗了灯光，又隔了楼梯，也看不出她脸上是否卸了妆，他也不关心，只往儿童房走去，准备拿自己的手机和衣物。　　　　看到他下来，林丹展颜一笑:“忠信，我给你调了杯蜂蜜水，温度差不多了，你要喝吗？”　　　　口里问着，手里已端着走了过来。他停住脚步，觉得好像有点口渴，转过来，接过了杯子。　　　　“只放了蜂蜜？”　　　　“嗯。”心里一跳。　　　　掀目淡淡看她一眼，抬手把杯子送到鼻子下轻嗅，倒是挺清香。　　　　“没放糖，知道你不喜欢。”扯出一抹笑，心跳加速，感觉手心出汗。　　　　“嗯。”微微弯唇，杯子放到嘴边。　　　　两人相对站立，没看到侧面小人儿光脚走下了楼梯。小人儿揉着眼睛，一路歪斜，直冲着两人斜过来，“砰”，撞到秦忠信的腿上然后向地上栽去。　　　　“珩珩！”两人同时惊呼。　　　　他惊呼，扔出杯子，接住了儿子。杯子被扔在两米外，应声而碎。　　　　林丹惊呼，她一杯精心泡制的水就这么报销了，小祖宗出来的真是时候，哪怕晚十秒钟哪。　　　　秦忠信抱起儿子:“怎么醒了？”　　　　“嘘嘘。”　　　　“爸爸抱你去。”想起来自己刚才忘了先带他去“嘘嘘”，遂丢开自己喝水的事。　　　　重新把儿子送回床上，心里一阵不踏实。看着儿子重新进入睡眠的睡颜，摸摸他体温正常。想不出原因，忽然心念一闪，惊跳起来。在儿子额头印下一吻，拿起手机和外套衣物，换了灯光微弱的壁灯，轻轻地带上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