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是听闻健安堂里有只为孩童医治的大夫才带着孙子过来的,瑞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这大夫就是霖世子,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原本以为看在她的身份上,霖世子必定会尽心尽力的为孩子医治,没想到他只是简单的问询,就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敷衍了事?她的孙子她要救,必须要救,赵夫人越说越激动,她年纪也不小了,又仗着是长公主的婆婆,自认为高人一等,见他们没有申辩,说话也原来越刻薄。 “你们分明就是见死不救,你们是看我们庆阳侯府没落了,一个个瞧不起人……” “哼……身为医者,把病人拒之门外,你们到底是何居心!你们这样做,对得起门外高高挂起的招牌吗?” “哦对了,银子,怕我们孤儿寡母付不起药钱?老媪虽然年纪大了,这些银钱还是付的起的……” 赵夫人是越说越激动,她紧紧依靠在身边的婆子身上,指着邵席霖的鼻子骂,似乎还不解气,在医馆门外又哭又闹的,气得闻至频频摇头。 邵席霖听闻她是庆阳侯府的人,邵达又在他耳边提示一下,他很快知道她的身份,这下他就更确认这孩子是先天性心脏病了。 她是庆阳侯府的老夫人,已过花甲之年,她与庆阳侯共同生活二十年,庆阳侯过世时正是盛年,她也算有些本事,独自抚养孩子长大。 他们总计生育三子一女,大儿子早妖,去时不过四岁;女儿两岁夭折,二儿子就是原庆阳后世子赵宣,也就是清河长公主的驸马,去时还不到二十;三子是继任的世子赵宁,离世时也不过二十出头,刚刚那个孩子就是他的遗腹子赵默。 就是庆阳后的庶子,眼下除了常年卧病在床的庶长子赵宾,其余几人也都不在人世。 当年先皇念及庆阳侯忠心,并没有撤去侯府的牌匾,也允诺赵家人可以常住庆阳侯府,只是两位世子一个娶了公主放弃了世子之位,一个还没到承袭爵位的年纪就过世了,赵家的庶子无大才,又有强势的赵夫人压着,自然没有出头之日。 这些年来因为驸马离世,府上男丁又少,备受优待,他们的生活远比普通的富贵人家要好的多。 只是常年的养尊处优,宽厚相待,如今看来并没有换来她们的感恩之心。 “赵老夫人,不必动怒。他虽然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年纪,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应有二十岁了吧?” 邵席霖哪里见过如此撒泼的,看在她以上了年纪,他不好说什么,可是指责他们健安堂,还有污蔑他的师父,他就不能再忍让了。 他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猜的出这孩子的年纪,因为心脏有疾,严重影响了他的发育,所以他虽然已经成年但无论是身高体态,看起来都像一个孩童。 赵夫人也被他这一声“赵老夫人”给惊到了,从来别人都称呼她为赵夫人,她虽然年迈,但仍然把持着庆阳侯府的中馈,府里的下人自然没人敢称呼她为“老夫人”。 她方才自称“老媪”不过是想搏些同情,他怎么可以如此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到是闻至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早年他就见过赵夫人,那时她救心高气高,看不上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因为深知她的品性,如今见她吃了瘪,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邵席霖可不知道自己一个“老夫人”,可是彻底的把赵夫人得罪了。 “他原本还有多些时日,只是最近两年,你们给他服用了罂粟,此物短期内虽能缓解他的不适,到长此以往必然让他成瘾,且迅速侵入他的身体,一天天拖垮他!” 古代没有高提纯的□□,但是长期大量食用肯定会上瘾,他相信去给他看诊过的大夫应该都看得出来,为什么没有人提醒他们他就不得而知了。 闻至闻言点了点头,他摸到赵默的脉搏就察觉出来了,怪不得赵家近两年极少出门求医,甚至整个瑞京城都没有他们的消息,原来是偷偷在服用这种害人的东西。 “什么罂粟,没有,孙儿身子这两年很是利索,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赵夫人听闻他这么说,也不顾的生气了,慌忙躲闪着让婆子扶着退了出去,她们怎么可能给孙子服用虎狼之药,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只是退到健安堂门外,看着冷风中庆阳侯府孤零零的马车,独自停靠在萧瑟的角落,赵夫人咬紧牙关在门外站定,想想马车里病弱的嫡孙她就阵阵心疼。 不行,她们不能就这么走了,今天无论如何要让他们出手医治孙子,他一定会好好的,一定可以长大成人,他会娶妻生子,承袭爵位,光耀他们赵家的门楣! 她站在门外思绪良久:听闻长公主已经回了瑞京多时,虽然她们早年有些隔阂,长公主几乎与赵家再无瓜葛,可是想想每年庆阳侯府无故多出来的钱财,她就知道长公主心软,她一定还会顾及赵家的颜面。 既如此她就不相信自己闹起来,她会不出面,只要她来了,别说是健安堂,就是宫里的御医,也得乖乖过来给她的乖孙子瞧病。 眼下赵家已经一无所有,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为赵家留个后。 “嬷嬷,那人是谁?”程盼兮透过车门帘,看到健安堂外的老夫人,皱着眉头问道。凡是上门求医者无不心诚而且面带忧色,出门的时候也是或担忧或心安亦或感激,只是她的脸色,怎么看都觉得不寻常。 “哦,那位不就是庆阳候府的赵老夫人吗?”贺嬷嬷虽没怎么见过此人,但这几个月公主愿意出府结交朋友,她和珍姑姑就带着简思、简恩把瑞京城里凡是有名号的府邸都做了些调查,为的是公主以后出府参加宴会不会因为不识人而出差错,没想到今日也派上了用场。 “赵老夫人?” 程盼兮很快明白过来,看她的衣着打扮,心里顿生怒意。她这是什么意思,皇姑姑每年暗地里给了赵家许多好处,还有父皇母后明里暗里赏赐的,绝对够他们一家锦衣玉食,可是你看看她这一身衣裳,穿的竟是粗布旧衣,这明显就是有意的! 若不是她当年出言不逊,皇姑姑又何必躲在竹云山多年,他们府上子嗣凋零,与皇姑姑何干?他们赵家的后辈平庸,又怎么能愿得了别人? “公主,已经打听清楚了,赵夫人是为了嫡孙求医而来,似乎那位公子病的颇重,世子和闻大夫都无能为力。” 简思刚把打听到的消息报过来,程盼兮就听到马车外,赵夫人开始大声的对着围观的路人哭诉起来。 “大伙快过来评评理,健安堂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给孩子瞧病,硬是把我们轰出来了……” “我家孙子已经命悬一线,他们拒不救治,这是想要了我孙儿的命啊,可怜我们府上就这也一根独苗,眼看着赵家的香火就这么断了呀……” “老妇人听说健安堂有神医,携病重的孙儿等了那么许久,他们竟狠心的把我们拒之门外,难道就是因为我们穷苦,才遭受如此苛待……” 医馆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见她一个老人家衣衫陈旧,又说的声泪俱下极是委屈,不少人不了解情形,还以为是世子仗势欺人,有不少人开始对医馆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她前几句就是无中生有,有意陷害,这后面可是越说越扎心了。真是还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呢! 邵席霖听着气的就要冲出去与她理论,闻至赶紧让苏木、苏叶拉住了他。 “你且消消气,她上了年纪,你这一出去,说不定她又生出什么事呢?”本来她这话的意思就是想把他们往仗势欺人,看不起穷苦百姓的方向上引,以获得不明真相的人支持,他这个样子出去,刚好中了她的圈套。 他世子的身份,这个时候不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成了拖累。 “师父,那个孩子病在心脉,已经无药可惜,她这是有意撒泼闹事啊。”邵席霖不是冲动的人,只是他们健安堂才开始行医没有多久,这才刚刚在瑞京城有点声誉,若是被她这么一闹,以后可怎么立足。 “那我们也不能如此任她胡闹下去,既然他如此诬陷,我们就开诚布公的公开赵家小公子的病情,看她还有什么说的!” 邵席霖是打心眼里喜爱这个职业,也是全身心的投入医馆的工作中,只是没想到竟然出师不利,刚开始行医就碰到医闹的。果然无论是古代和现代都是有些蛮横不讲理之人。 此时他还真不方便出去,万一她再装个晕,碰个瓷什么的,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不能任她胡闹,我闻至的招牌不是任人随意诋毁的。不过,她年纪大了,又是个妇人,我们是男子不能轻易出面,我已经着人去请了你们的师母,她或许有些办法。” 没办法,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大男人出面吧。 “算了,不用请师母了,我们的福星来了。”邵席霖烦闷不已,打开门窗就看到公主府的马车,为了出行方便,公主府的马车并没有添加公主府的标记,不过自家的东西人总能一眼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