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邵席霖立即吩咐苏叶下楼把此事的经过和孩子的病情告诉程盼兮,看她一次一次的掀开门帘向外张望,邵席霖知道这丫头怕是快沉不住气了。 听完苏叶的话,程盼兮怔在了那里,如果真的是这样,赵家就欠姑姑的太多了。 她掀开车门帘抬头望向楼上的邵席霖,晒席霖冲她点点头,闻至挤到窗前,看到来人是她,用力的招招手,催促她赶紧下车去帮忙。 这丫头还真是,来都来了,还躲在马车里干什么? 另一边可是越来越热闹,甚至有人搬了把破木凳子,让赵夫人坐下来慢慢诉说,还有不少人陪着她掉眼泪。 “这医馆还真是欺人太甚,怎么能如此苛待一个老人家呢!” “就是坐堂问诊,病重的拒之门外,竟如此黑心黑肺,怎么对得起医者的名号?” “还说一个世子,一个御医,我看是骗人的吧!” “穷人怎么了,难道会少了你的药钱不成,为了这点钱,就眼睁睁的看着人病死,如此恶毒之人,怎配行医!” 人群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程盼兮看着被抱至众人面前的病人,眉头深锁,这本是与她同龄的人,若不是被病痛折磨至此,又怎么大庭广众之下被重重围观。 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她年纪不大但头发已经花白,人也极是消瘦,看起来弱不禁风,却紧紧抱着怀中似乎睡着的人直直的站着。 那孩子从头至尾,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他的脸色惨白,就是唇也没有血色,包裹着厚厚的毯子,像是安睡的孩子。 “谢谢,大家不嫌弃,只是我们人微言轻,哪里能撼动别人呢?” “也罢,既然如此,老媪就跪在这恳求,恳求霖世子,闻御医救我苦命的孙儿……” 赵夫人压根没想到里面的人见此情形居然还坐的住,他们迟迟没有动作,可她等不了了,前几日看的大夫说默儿他撑不过十日,如今已经过了那么几天,她确实没有时间再等了。 “赵老夫人,不必行此大礼,本公主不过路过而已!” 赵夫人刚刚跪下,程盼兮一个健步来到了她的面前,她这一开口,围观的人群都愣住了:赵夫人,这是在向公主行礼? 不管怎么样,公主既然亮出了身份,他们平头百姓都是要行礼的,人群也齐刷刷跪下行礼问安了。 楼上的邵席霖闻言总算漏出了笑脸,别提笑的前仰后合的闻至了。 赵夫人也被程盼兮这一番言语惊到了,她哪里是给公主行礼,公主什么时候到的她都不知道,人群就吵吵嚷嚷没几个人听到她说话,本来她跪下了,大家就会明白的,她还想煽动人群和她一起恳求呢,眼下怎么变成这种情形? 只是她还没来的及开口,程盼兮就又发话了: “简思,赵老夫人上了年纪,去里面搬把好的椅子过来,对了,苏叶医馆里应该有些人参吧赶紧煮些过来,今儿有些冷,若是在给赵老夫人冻着了,可就不好了,参汤能提神醒脑、养精蓄锐,刚好赵老夫人也累了。” 她这一口一个“赵老夫人”,叫的赵夫人很是憋屈,奈何身份有别,再说公主刚恢复了声誉,她摸不清公主的品性,自然也不敢僭越。 很快简思搬来了椅子,扶着赵夫人坐下,简恩也搬了一把,让抱着孩子的妇人也坐下来。 程盼兮则站在跪着的人群面前,环视一圈没有她的命令,那些人也不敢擅自起身。 “本公主今日闲来无事,刚好遇到这里有热闹瞧就过来瞧瞧,赵老夫人与我们皇家也有些渊源,多年未见竟不知安阳侯夫人如此落魄,真是愧疚的很呢!” 围观的人都是普通百姓,真正知道她身份的怕是没有几个,程盼兮这么一说很快就有人想起了她就是安阳侯的夫人。 安阳侯府的事情就算瞒的再好,在瑞京城这样的地方,府上又出了一位驸马爷,也会走漏不少风声,更何况安阳侯府上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意外”。 “老媪三生有幸得遇公主殿下,今日真是巧了,老媪家的孙子病重,还请公主殿□□谅老媪的心情,求世子殿下救人一命。” 赵夫人很快转变方法,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女儿家,她此时到来就算不是偶然,她也要好好抓牢她,就像当初她们紧紧抓牢清河长公主一样。 “哦?你们是来治病的,那怎么在门外围观了那么些人,本公主还以为这边有什么热闹瞧呢,刚进来还没瞧上一眼,赵夫人就跪下了。” 赵夫人被她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要反驳又听程盼兮开口: “是谁病了?” 她转头看了看赵夫人身后一侧的妇人,那个原本闭着眼睛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因为人很瘦,衬的他眼睛很大,只是大大的眼睛却是空洞的、毫无神采的。看了片刻,他终于支撑不住,又缓缓睡了过去。 程盼兮不想利用他,更不想伤害他,只是他现在身处其中,是躲不开的。 “这是安阳侯府的孙儿,他是宁世子的孩子。”抱着孩子的妇人见公主发问,低着头回答了,她的声音不大,但地下的人群都是安静的跪着的,自然有不少人听见了。 人群中有些年纪大些的,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赵默。他是宁世子的孩子,可是宁世子二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听说他有个遗腹子,难道就是他? 可是那孩子不该已经长大成人了吗?怎么还会是如此模样? “这?怎么会?本公主明明记得……” 程盼兮很是怀疑的看着赵默,那妇人无奈,公主面前她不敢隐瞒,也就说出了孩子因为生病,才会如此。 “哦,原来如此,天下竟原来还有如此骇人的病症。”认真的听他说完,程盼兮很是同情的点了点头,此事苏叶也端来了参汤,她亲手送了过去,赵夫人只好接过去一饮而尽。 “那邵大夫和闻大夫怎么说?” 她猛地这么一问,那妇人看了看赵夫人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 “您就大胆说,若是他们真的拒不医治,别说你们,本公主第一个饶不了他们!你们且放心,若是他们敢欺压百姓,本公主定会秉明父皇,摘了他们的招牌,抄了他们的医馆,依照我东瑞律法严惩不殆! 但是,若有人敢蓄意构陷,还公然聚众造谣闹事,那本公主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前面她是对着赵家人说的,这后一句就是对准了底下的人群说的了。不分曲直、不辨黑白,就敢胡乱参与是非,他们也该受到教训。 “公主殿下,他们说默儿的病是天生的,如今病入膏肓,他们也已经无力回天,让我们善待他,不要再……” 那妇人见公主真的怒了,慌慌张张的跪地说出了实情,赵夫人恨恨的看了她两眼,气的差点把手里的拐杖扔出去。 真是没用的东西! 跪着的人群闻言,一个个低下了头,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老夫人竟然是说谎蒙骗他们,害他们出言不逊污蔑世子,公主若是追究起来,他们的罪责可就大了。 程盼兮赶紧挥手让简思把人扶了起来,那妇人抱了那么许久,也有些累了,她身旁的婆子过来接过了孩子,她则默然的站在孩子旁边,也不去椅子上坐着了。 “既如此,为何不回府,如今天寒风凉,对赵公子身体颇为无益。” 那妇人闻言,在她另一侧的婆子的提示下,屈身行礼,就要转身离开,这是赵夫人怒起: “周氏,你给我站住!” 那妇人闻言,她和她两侧的婆子也堪堪停住了。 “公主殿下此举怕是不妥,治病救人是身为医者的指责,他们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断送了一条性命?他们凭什么不救我的孙子!” 赵夫人没想到公主简单的几句话,就想把他们打发了,他们不能走,一旦走了,孙子就再也没有任何指望了。 “赵老夫人,他们不是不救,是救不了!生死有命,有时候他们也无能无力,他们是大夫,不是大罗神仙,没有灵丹妙药,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因病故去的人!” 程盼兮说的很诚恳,他相信这话绝对不止她一个人对赵家人说过,虽然说的很是残忍,但这就是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 确实这话赵夫人听了太多遍,安阳侯病重的时候,太医这么说;她的大儿子、女儿病了,府医这么说;宣儿病危的时候,御医这么说;宁儿病入膏肓的时候,请了无数个大夫也是这么说,以至于后来赵家的庶出子嗣到了最后关头,她听到了还是这些! 呵呵……生死有命?命运怎么会如此不公,竟要如此捉弄赵家的人。 不,这不是命,她不信命,定是赵家出了克星,害惨了赵家的子嗣。 对,是长公主,清河长公主!一定是她,因为她嫁到赵家,这一切才开始的! “是你们皇家害了我们,若不是宣儿娶了清河长公主,赵家怎么如此?” 恼怒的赵夫人这话脱口而出,被称做周氏的妇人立即跪倒在地,婆婆这是糊涂了吗?皇家公主不详的流言刚刚散去,她竟然又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