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之前那句喝问,也是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转头看向软在一边的秋霞,顾子湛只觉手脚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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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刘喜和春晖正连滚带爬的往她这边来,那三个侍卫先这二人几步,来到了顾子湛身前。
一个侍卫上前,伸手在秋霞颈侧试了试,随即拔出那把插在她胸口的匕首端详,又掰开她的嘴细细看了看,回头对顾子湛单膝跪下,开口道:
“禀告世子爷,这人已经死了。这把匕首上淬了剧毒,毒性着实狠辣,她尚未将舌下藏的毒吞下就断气了。属下救护不利,让世子爷受惊,请世子爷责罚!”
顾子湛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一个鲜活的、甚至几分钟前还在温声同她说话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这一切对她带来的冲击,远胜过刚才被刀刃直对时候的恐惧。
心脏像是骤然被捏紧,脑中嗡嗡作响,顾子湛猛地喘息几下,转过身,大口的干呕起来。
刘喜等人前一刻还被顾子湛干净利落的身手震撼,乍然见她这般,顿时都手足无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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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湛清醒过来的时候,屋外的打斗早已停止,雨势也小了些。
方才她并未昏过去,只是受到的冲击太大,一时之间神思混沌。被刘喜扶着坐下后,身体在她发怔的时候,已经自行开始运转气息。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似乎有气流在绕着四肢百骸流转,从小腹中生起一团热气,注意力一集中起来,就发现这团热气流入大脑,整个人便精神起来。
顾子湛的内心,也逐渐镇定起来。
她抬眼看看四周,秋霞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地上不见血迹,只有那碎裂的神像在证明刚才发生过的一切。
顾子湛抬眼,问刘喜道:“刘总管,外面那些人,可查清是什么来路了?”
刘喜见她目光如炬,只觉得似乎这位世子爷,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忙躬身行礼,语气更加恭敬:“回禀世子爷,外面那些刺客皆是舌下含毒的死士,逃走三人,剩下的眼见不敌,便也跟这秋霞一样自尽了。奴才已经让侍卫长派人去追了,只是侍卫们也损伤颇重,山间岔路又多,只怕,只怕不好追上。”
他身后还站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便就是此次随行的侍卫长。
这个答案是在顾子湛的预料之中。
刘喜的话,听起来似有意推脱,却也是实情。既然是死士,定然武艺高超、善于隐匿。何况还在下雨,道路湿滑难行,侍卫们顾忌她的安危,肯定无法派出大量人手,这也会增加追踪的难度和危险程度。
想到这里,顾子湛沉声对刘喜道:“不必去追了。”
又看向那名侍卫长,只觉得心中涌起一阵熟悉感,继续说道:“山路难行,侍卫们忠心护我,本就受了伤,切不可再去涉险。你们速去将侍卫们唤回来,咱们即刻启程,先去了前面的小镇再说。”
刘喜看了那侍卫长一眼,二人应下后,便匆匆走出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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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那侍卫长先回来了,立在门外守卫。
顾子湛向外看去,正好看到几个侍卫正拖着一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圆脸的婢女春晖。
顾子湛想了想,走出去对那几个侍卫说道:“把她留下吧,本世子要亲自处理。”
就见那个侍卫长走前几步,面露不忍,犹豫一下,对她道:“世子爷,春晖她、她年纪还小,许多事应是不知,属下斗胆多言,她,罪不至死。”
顾子湛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她本意是想保下这个小丫头,谁知却被人误会了去。
轻轻笑了起来,“卫长误会了,我并非是要责罚她,我的意思是,就先让她在这儿继续伺候着。”
这时她也想起来,怪不得她会有熟悉感,眼前这个侍卫长,跟她姑姑家的表哥长得有些像。便好奇问道:“不知卫长如何称呼?”
那侍卫长听到她的话,抬眼时便看到了顾子湛此刻的笑容。少年眉眼笑的真挚,一种温润的暖意在她身边漾开。
忙低下头,抱拳道:“属下遵命。劳世子爷询问,属下名叫段勇。”
顾子湛一乐,巧了,竟同她表哥一样也姓段。点点头,又笑着问道:“段卫长可有表字?”她记得在古代称呼表字似乎是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
段勇却是一愣,旋即答道:“属下表字从毅。”
顾子湛便笑道:“此次辛苦从毅与诸位了。救命之恩,我顾子湛铭记于心。”
段勇面上有些动容。因着遇上刺客,又损折了人手,刘喜那老货已给了他不少脸色看。此刻听到顾子湛的这番话,待他以平辈之礼,以表字相称,话中真诚的谢意和体谅,令他心中一暖。
忙起身抱拳道:“从毅愧不敢当,多谢世子爷体谅。”
顾子湛笑着摇摇头,见刘喜也回来了,知道已经安排妥当,便不再多说,踱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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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至小庙门口,顾子湛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大厅内已经四分五裂的山神坐像。
向着神像郑重一拜,顾子湛对刘喜吩咐道:“回去之后,麻烦刘总管请人将这山神庙修葺一下,给山神老爷重塑金身。此次我们平安无事,也是山神护佑。”
刘喜应声答喏,顾子湛便转过身去,大步走了出去。
前路漫漫,几多崎岖。她占了顾澈的身子得以重活一世,那么这以后的一切,自是要学会去独自面对和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