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有些忍不住,顾子湛强压下心中情绪,忖度说道:“太傅大人恪守礼法,却用言语试探于我。古人有云,知为先,行为重,知行当合一。可在您这里,男女大防是您的‘知’,提议让我与楚师妹同桌却是您的‘行’。您此举,可是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之嫌。”
“况且,太傅大人以我未做之事为教训,又牵连他人,未免有些欲加之罪了。”
楚太傅显然没有料到顾子湛竟会当面反驳自己,偏偏还讲出了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不禁一时语塞,脸却被气的通红。狠狠在桌上一拍,楚太傅怒喝道:“狂妄!”又拿起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对外高声说道:“送客!”
立刻便有下人进来,要将顾子湛二人请出去。
顾子湛心里的情绪翻涌,气愤、委屈还有一丝新添的懊恼,激得她眼圈都有些泛起了红。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跟个迂腐的古人计较什么,楚太傅毕竟是楚澜的父亲,不喜欢她,那她敬而远之就是,又何必还没成亲就把老丈人给惹毛了。可事已至此,顾子湛也没法再厚着脸皮多说什么。只好恭恭敬敬的行礼,带着顾泓走了出去。
顾泓却一脸崇敬的看着顾子湛,眼睛眨也不眨。他自是不会认为顾子湛有错,心里只觉得自家大哥真是英明神武的很,竟然将天下读书人的偶像楚太傅说的哑口无言,真是太了不起了。
二人坐上马车,顾泓终于忍不住开始对着顾子湛吹起了彩虹屁,恨不能把学过的所有美好词汇都奉献给自己兄长。
顾子湛却头疼得很,现在去讨好岳父还来得及吗,下次再来,会不会被楚太傅让人拿着扫帚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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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豫王府,顾子湛依旧苦着一张脸。
楚太傅又是给她挖坑,又是讽刺挖苦,她心里要是不生气才怪。尤其牵扯到楚澜,她就更难以忍受。可无论如何,两家历来不对付是真,楚太傅对她看不顺眼,也不算奇怪。终究还是自己沉不住气,毕竟是长辈,又是阿澜的至亲之人,她吃个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作为父亲,顾子湛在心里还是对楚太傅存了不满。
她心里纠结,也就没有在意顾泓的神情。
用过午膳后,豫王派人来唤顾泓。顾子湛料想豫王已知晓顾泓被苛待,自然要出面安抚,也就没有多去理会。让春晖给顾泓打扮一下,就跟着来人走了。
豫王见到顾泓,确如顾子湛所想,对他稍加安抚了一番,又重新给他安排了忠厚本分的下人。但顾泓显然还有些阴影,便央求豫王让他与顾子湛住在一起。
豫王有些不快,但看着顾泓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最终也只好答应他在顾子湛成亲前,顾泓可以去同她一起住。但等楚澜进门后,顾泓就必须回到自己的院子。
见顾泓听到可以与顾子湛待在一处后欢喜的神情,豫王又有些奇怪,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今天去楚府的事情。
顾泓记不太住原话,但照着自己的理解把今天楚太傅与顾子湛的对话说了个七七八八,其间夹杂了许多自己对顾子湛的赞美和吹捧,显然对这个大哥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豫王听到顾子湛与楚太傅起了争执,心下也安稳不少。他最怕顾子湛会因为与楚澜的婚事而与楚家走的太近,如今知道这“翁婿”二人生了嫌隙,自然乐见其成。又给顾泓赏赐了些东西,就命人把他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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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的时光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正月初七。
这几天顾子湛陪着豫王见了不少上门拜见的宗亲和大臣,对豫王在朝中的势力也有了一丝粗浅的认识。不止六部中许多文官是豫王一派,连武将中也有不少人投靠了豫王。
豫王有时召见幕僚也会让顾子湛在场,似乎确实有让她接触朝政的打算。
这日夜里,顾子湛在自己的院子里与顾泓用过晚膳,突然见到胡培急匆匆赶来,说是豫王急召她过去见客。
顾子湛心下生疑,也不知这个时辰,会有什么客人来访。
换好衣衫,顾子湛跟着胡培去了豫王居住的院子,一进书房,便看到一个一身道袍的中年人与豫王坐在一起,正一脸笑意地朝她看来。
顾子湛脑中立刻明白,这人,定是元虚道长了。
终于,见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