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琴落的指尖触到寒月凡腰间缠裹的纱布上:“是上次季大哥刺中的那剑,为何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好?难怪之前遮遮掩掩就是不许我瞧。” “给你瞧了它也不会提早好,反倒累你担心。百害无一利,何必如此。” 赵琴落苦笑:“虽然不能好得快些,可是病了,伤了,有人关心和无人过问两者大相径庭呀。” “我习惯了。” 赵琴落心中猛的戳痛。 他说他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 习惯了独自忍受伤痛? 还是习惯了无人关心。 “你以后要习惯有我。”赵琴落认真地凝视着寒月凡:“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以后我们祸福相依……” 赵琴落为寒月凡沐浴之时,手上动作是轻了又轻,尽管他一直在告诉她早就不疼了。 可是赵琴落还是小心翼翼。 他把他的全部完整暴露给她,不带一丝保留。 给寒月凡沐浴之后,赵琴落也已经是大汗淋漓。 于是,她自己也沐浴一番,精神好了许多。 收拾好一切回屋,才发现寒月凡尽自在地上铺好了铺盖。 如同在寒山中一样,她睡床,他在厅里睡地。 “睡在地上吸了地气,腰伤就又严重了。” 赵琴落踱步过去就要掀了地上的卷铺。 “别碰,我好不容易弄好的。” 寒月凡心疼地看着赵琴落大手脚地将他铺地整整齐齐地床铺卷成一团。 赵琴落没好气的:“看都看过了,还在这里装斯文。” 寒月凡无辜道:“那是你都看到了,我可是吃了大亏。” “寒庄主也能做赔本买卖?” 寒月凡接过赵琴落递过来的一团已经不能称之为卷铺的东西。一样样在床边铺整叠齐。 木床之上整整齐齐出现两个被筒。 寒月凡指了指床上的杰作:“我自从遇见你,哪一件不是赔本生意。瞧,阿落,你此刻作为一个女子有没有感到自惭形秽。” 赵琴落想再争两句,却是理亏得狠。 床铺整齐洁净,与她方才的手笔大相径庭。 寒月凡指了指里侧:“你在里面,我在外面?” “你转过去。” 寒月凡依言转身不瞧她。 赵琴落忙解开裙带,三下两下逃到床上,用被褥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 莫名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好像,真的是占了他的大便宜。 可是,那不是他主动要给她看的。 胡思乱想不断中,寒月凡也侧卧上了床榻。 些许简陋的木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虽然隔着被褥,寒月凡男子的气息清晰传来。 赵琴落心脏扑扑直跳。 寒月凡凝眉:“阿落,你紧张什么?” 赵琴落又向被子里缩了缩:“我哪有紧张。” “那你干嘛把自己裹这么紧?” “夜里冷。” 寒月凡哑然失笑:“你鼻子都出汗了。” “是吗?”赵琴落愕然:“可能是冷汗。” “那就是冷汗吧。” 两个人沉默一会,赵琴落一改往日作风,变得闷声不响。 寒月凡原是一只手撑着头侧卧向赵琴落,见她一直紧张地不知所措,索性双手枕在脑后躺下道:“成亲之前,我都会对你以礼相待。” 赵琴落支支吾吾:“我也没有担心这个。” 过了一会,赵琴落又道:“我就是莫名地……我也不清楚怎么了。” 寒月凡会心一笑:“好了,我又不是豺狼虎豹。” 赵琴落也噗嗤笑出来。 是啊,自己究竟在畏惧什么,竟是扭扭捏捏小妮儿作风了。 拘束感放开,赵琴落忽而想起凝儿送来的饭菜寒月凡根本没有吃下几口。 赵琴落往桌子上望去。 饭菜还是冷冷清清,委委屈屈地被摆在桌角。 还是一点都没动。 赵琴落推了推寒月凡的胳膊:“你一天都没吃饭,这怎么行?” 寒月凡动也不动:“我不饿。” “哪有人,一整天不吃饭还不饿的?” 寒月凡闭着眼睛:“当然有。” “谁?你怎么知道。” 寒月凡仍旧垂着眼帘:“我。” 赵琴落轻拧了一把寒月凡的胳膊。 寒月凡假装吃痛叫道:“最毒妇人心,方才还说加倍对我好,这会就动手打人了。” 赵琴落手上加劲:“所以,在最毒妇人心的面前,你最好坦白。” 此招丝毫无效。 寒月凡理也不理她。 赵琴落又不忍心真的下手。 忽而灵光一闪,赵琴落双手去挠寒月凡的脖子。 寒月凡打一个激灵:“别弄,痒。” 赵琴落一击得逞,哪肯罢休,继续在他身上到处挠着。 寒月凡最终求饶:“停手,停手,你这般弄,神仙都受不了。” 赵琴落目露凶光:“那你老老实实去吃点饭,我去给你热热。” 说罢,她便要起身下床。 “不用,”寒月凡拉住了她:“我真不饿。而且,我服了药。这药物有些猛,刺激胃,我现在吃了会恶心。” 赵琴落突然想起,未入琴阳的时候,马天夫也说过,那天清早寒月凡吐得厉害。 “是治你腰伤的药吗?” 寒月凡点点头。 “那吃了药,现在还疼吗?” 寒月凡顿了一会,声音低沉暗哑地道:“疼。” 这是寒月凡第一次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地说自己身体的痛。 怪不得对于他的身体情况他总是瞒着她。以往,他说不痛,她的心真的会好受些。 就是百里情人蛊毒发的时候,他不让她见面,他说他没事。 她的心就会安心很多。 但是现在,他对她说了实话。 疼的。 原来,他一直是疼着的。 在他对她笑着的时候。 在他亲吻她的时候。 他都在默默地承受着痛苦。 “服了药也没用吗?” “嗯。不吃药,我行动会不便,基本上不可以行走。那药只能管我肌肉不僵硬,行动无大碍。” “为什么会这样严重?” 赵琴落柔软的手探进寒月凡的被褥中,抚上他的腰间。 “哪里疼?我给你揉揉。” “是这里吗?” “还是整个腰都疼?” 寒月凡眸中闪过笑意:“阿落,你总是爱问别人一连串的问题吗?” 赵琴落哑然。 仔细回想,好像不是,自己竟好似只是对寒月凡有数不清的疑问。 寒月凡将赵琴落的手往腰窝处推了推:“帮我按按这里。这里最痛。” “好。” 赵琴落轻柔了一会,又问:“有没有感觉好些了?” 寒月凡轻点头。 赵琴落却有些泄气:“肯定没有是不是?我根本不会推拿。” “当然有用,”寒月凡柔声:“你不是说了吗?即使伤痛不能提前愈合,但是有人关心和无人过问大相径庭,不是吗?” 赵琴落复又展开笑容:“我以后一定要学会针灸之法。是整个腰都痛吗?” “是整个背都痛。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过,可以忍受。” 看到赵琴落的神色又黯然了些,寒月凡道:“阿落,我不想你因为这些不开心。原本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像现在这样。” 赵琴落强自露出一抹微笑:“我不会不开心了。我怎能又让你来安慰我了不成。是在玄天阁受的腰伤吗?” 玄天阁是杀手之阁,想到钟苗,李季身上也都是遍布伤痕。不难猜测,玄天阁的训练杀手之法极为残酷。 而寒月凡告诉过自己,他幼年时候学武功并不好。可是既然如此,还能成为玄天阁的分阁主,寒光月影这个称号绝不是这么轻易得来的。 可赵琴落却看到寒月凡摇头:“不是。是天生如此。所以小时候习武也不好。但是以前没有那么严重,后来才越来越严重的。这两年更严重了些。” “先天如此?”赵琴落有些不解:“那为何你先天有疾,你父亲还对你练武之事如此苛求。” “他不是对我苛求。是对自己苛求。他是个一辈子追求完美的人。而我,就是他的不完美。是他这辈子的污点。“ 寒月凡说这些的时候,语调平静,不带怨恨,仿佛就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那肯定是因为先天腰病不易习武,后来反其道而行之。又加上玄天阁的残酷生活,才给身体留下暗伤,到如今,腰伤才会变得如此严重了。 赵琴落心中这样想,口上却没有说,免得徒增伤感。 “时常发作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时时腰痛。” “以前也没有那么频繁。也是近两年,时不时就犯起来。也算是时常发作,搞的我很被动,诸事不便。” “你不是大夫吗?无法医治吗?” 寒月凡苦笑:“古语有云叫医者不自医,还真是如此。除了多休息,别的一切药物作用都不大。” “那你就多休息呀。” “我自己休息的挺多了。我总不能天天躺着不动吧。何况,躺着也不行。久坐,久站,久卧都不行。是个磨人的病。” 赵琴落终于明白了。 为何与寒月凡第一次遇见时候,他夜里就会休息得很早。 为什么和他们一起赶马车去缥缈谷寻师叔的时候,他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透着一副有气无力。 原来,长途马车劳顿,他的腰伤肯定会吃不消。 可是他从来从来没有在人前表露出半分怯弱。 赵琴落的指尖又触摸到他腰上缠裹的纱布:“你总是伤口恢复的这么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