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仓皇而出,这一下又毫无防备,自然摔得很重,疼得她趴在地上半天才勉强撑起身子。 绊她的物什还在她身下,她忍着疼低头看去,只一眼,惊得她瞬间弹跳起来,眨眼便撤到了对面墙根!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腿脚麻利过。 那竟是个人! 那人无声无息地趴在地上,死了一般,猩红的血水映着月霜自他身下缓缓漫开,混上尘土一片血污。 余小晚紧贴着青石砖墙,狂跳的心渐渐回稳,她这才注意到,那人的衣袍十分眼熟。 那是件惹眼的绯袍,肩头饰有金纹,腰间束有绯带金绦,衣摆边角依稀还有金芒微闪。 这绯袍她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绯,乃玄国国色。玄国位北,气候偏寒,冬日尤其漫长,十月便北风呼啸,大雪漫天,当地人尤其崇尚似火的绯,天长日久,便成国色。 金,更是各国皇族特权之色! 他是…… 玄国九皇子,玄睦! 余小晚心头一跳,玄睦方才还在夜宴之上,如今重伤在此,显然公主府出了状况! 她紧张的注意着四周,不只是担心突然再蹦出个什么人,尤其还担心那条刚刚挣脱锦袍蜿蜒爬出门楼的竹叶青。 夜色渐浓,月光如霜般无声无息地散落,世间万籁俱寂,静的连蛐蛐儿都闭了翅翼,唯有蛇身蹭过地面的沙沙声清晰入耳,每一声都像是爬在心头,让人不寒而栗! 她蹭着墙挪了两步,扫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 救玄睦? 不存在的。 她现在只想跑路! 趁着那蛇还没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没命的跑! 这一路横冲直撞,直到跑到拐角处,她才堪堪掩好衣襟。 回头看了一眼,那蛇并未追来,她松了口气,却也没敢莽撞地迈出巷子,而是探头先向巷外望了望。 不远处的公主府前,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火把,隐约还能看到时晟的身影,旁边还站着盛装的敦贤公主。 时晟的声音苍劲洪亮,夜深人静又传得远,她听得一清二楚。 “兵分两路追击刺客!势必要活抓!” 侍卫们已整装待发,只要他一声令下,眨眼就能追到巷前。 如此敏感时刻,若被公主发现,别说她跳进黄河洗不清,就是时晟都难脱干系! 权衡利弊,余小晚咬了咬牙,拎起裙摆,连额角的薄汗都顾不得擦,掉头顺着墙角又朝小巷深处奔去。 这次她学聪明了,沿途寻了根结识的木棍,又拎了块趁手的青石,这才提高十二分的警惕朝着方才的门楼那边靠近。 不管这玄睦到底因何出现在这里,是被刺客所伤,还是他就是那刺客本尊,只要她越过他去,顺着这巷子能跑多远跑多远,待侍卫们过来,见了他必然会停下,她便能多一分安全。 最好的状况便是,他就是那刺客本尊,这样便有可能结束搜查,她也能安心回府。 这么想着,她攥了攥手中的棍子,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门楼就在不远处,玄睦依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只是尚未发现那蛇的踪迹。 她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或许玄睦已经死了,那蛇也吞不下这么大个人,自然弃他而去,指不定钻进了哪处院子。 虽然稍稍放了些心,可她也没敢立马靠近,依然小心翼翼的半步半挪。 挪得慢,感觉反而更加敏锐,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剧烈心跳,右肩胎记的灼热感似乎也越发的明显起来。 不是错觉。 竟是真的! 她每迈一步,那灼热便仿佛抖动似的更烫一分。 待她越过玄睦的瞬间,那烫度也达到了顶峰! 身子虽已适应,可依然让她有些难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打进了这公主府,已经数次了! 她迟疑地看了玄睦一眼,又看了看周围。 到处都不见那蛇的影子。 远处也没有侍卫的脚步声。 肩头的灼烫像是一根刺,让她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主意一定,她便毫不迟疑的错身蹲在玄睦身侧,先用木棍挑了挑他的衣襟,确定那蛇没有钻进他衣袍里,这才上手使力把他推翻过去。 玄睦翻平,发出一声闷响,扬起的尘土弥漫,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这么大的动静,玄睦依然无声无息,死了一般。 余小晚大致打量了一下,他身上并无其他伤处,唯有心口有一个血窟窿,伤口不大,却极深,像是利刃所伤,猩红的血污糊了他满身都是,绯袍染血,更显得嫣红鲜亮。 时间紧迫,她也没顾得探一探他的鼻息,只急于证实她心中猜想。 她使劲扯了扯他的衣襟,外袍里还有里衣,层层叠叠,一时竟扒不下来。 事关任务,顾不得迟疑,她一咬牙,探手扯开了他腰带上的金绦,慌手慌脚地层层扒开。 系带一开,自然飞快,眨眼间玄睦的肩头便露了出来。 看到的瞬间,余小晚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个什么表情了。 辣鸡系统,你这不是故意耍我呢吗你?! 说好的目标人物是时晟,怎么分分钟换了个人?! 月光柔柔地撒在身后,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也将她暗淡的身影落在他的肩头。 暗影之下,一个赤红的“鬼”字,血染的一般,泛着猩色的浮光印在他的肩头,与她右肩的灼热交相呼应。 余小晚怔怔地望着那字,凤眼晕着碎光,愣了几息,突然抬手扒掉了自个儿右肩的里衣。 少了这最后一层遮挡,肩头的灼热感更胜了几分,眼前的“鬼”字也更加的赤红似血。 眼芒微动,她突然伸手按向了玄睦的颈部大动脉。 青葱的少年紧闭着眼,山眉微拧,纤长的睫毛即便在这朦胧的月光之下,依然清晰可辨,若不是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指尖触到的皮肤更是冰凉的像是死人,简直就仿佛睡着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