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都是因为他辜负了师姐,让师姐对天下男人都死了心,这才去修了无情道。”
沈挚神情冷漠地望着面前这个正在控诉自己“冷酷无情喜新厌旧”的后辈。对于他缺失的记忆,他本来期望着看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恶事,偏偏事与愿违,如今他了解到的,别人硬塞给他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桃花债。
他一路听着修士的唠叨进了客堂,这才得以歇一歇耳朵。
那修士为他倒了杯茶后便去忙自己的了,他也闲得无聊,便一边喝茶,一边盯起了挂在客堂正中央的一幅画。那画中有一条盘旋在空中的龙,通体银白,龙角带着淡淡的蓝色,是罕见的透明状。龙身下是站成一圈举着火把的小人。画旁用小篆写着:真龙降世,救万民于水火。
沈挚其实不懂画,但他少年时很喜欢附庸风雅。
他十二岁来到四景门,之前跟着神志不清的母亲在大街小巷四处流浪,混成了个痞子性子。没读过什么书,却打过不少读书人,是以觉得读书无用。可被李淮风接到四景门后却经常因为不懂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被那些师兄弟暗地里嘲笑。
当着李淮风的面,他不想惹事。只能偷偷摸摸地去藏书阁看书,至少要懂些诗文的意思,然后在那些同门的面前偶尔抛出几句,显得自己并非胸无点墨。
可后来他便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他觉得累。觉得累的事,他就不想做了。
他将视线从那幅画上移开,神色像是放空了一般,格外的平静。
不久,客堂里便陆陆续续来了人,原本寂静的客堂顿时像挤进了一窝麻雀般热热闹闹的。沈挚正阖眸休息,却听身旁有个少年道,“哎,你们知道吗?左闲好像没能通过善恶镜的考验呢。”
“哈哈,他平日里恶事做了那样多,怎么可能过得了善恶镜?”
“天道好轮回啊……”
沈挚掀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遂又继续闭目小憩。
很快,便有一个四景门的修士来到客堂,领着这些少年行拜师礼,祭祖礼,入门礼……
沈挚耐着性子陪他们走了过场。
约摸到了亥时,那修士终于领着他们回到了客堂,对着帮困倦不已的新弟子不急不慢地道,“诸位从今日起便是四景门的弟子了,切记,无论是山一程,水一程,还是风一更,都是同门,应当相亲相爱,恭顺敬让。切不可生出芥蒂。此外,除特殊情况,山一程门生与水一程门生不得越过浣花湖相见,;除特殊情况,各宗门门生不得穿过红梅长廊去雪一更;除特殊情况,各宗门门生不得……”
他接下来的不得什么不得什么,在场的少年们压根没听进去,待他一说“夜色深了,各位可以回房休息了,明天记得去领修炼灵石”,便一个个如同脱缰野马,以毕生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客堂。
那修士当即愣在原地,一句“勿要忘了明天的早课”就这样噎在了嗓子里。
四景门对待门生倒是优越,一人一个房间,且足够宽敞。那些少年们将自己的行李安置好后,已经快到子时,饭堂早就关门了,他们便只能躲在房间里偷偷吃自备的干粮。
沈挚却因辟谷不觉得饿,梳洗过后便上了床。
第二日,他是被撞铃声惊醒的。
那古朴的铃声响彻整个山一程,他勉强睁开眼睛,外头的天还是黑的,却听一个浑厚的声音在道,“铃都响了几遍了,怎么还不起?!常言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们初来山一程,就要荒废修习吗?!”
这声音,可不就是那个青石长老嘛。
沈挚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扎好了头发走出去时,外头已经站了一排排睡眼惺忪的少年。
不出意料的,青石长老又蹬了他一眼,“沈狼,你为何迟到?”
沈挚笑了笑,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禀长老,弟子昨日被善恶镜划破了手心,疼痛难忍,是以昨夜没睡好。”
青石长老怒道,“区区小伤,怎能以此为借口?你以后成了修士,要受的伤还多着呢!滚到队伍里去!”
“是!”沈挚忙不迭“滚”进队伍了。
青石长老平复了一下怒气,严厉道,“念在你们是第一天来山一程,之前又没有修习的经验。因此今早的第一节课,是清修课,由玄鳞仙尊给你们上。等会儿我会领着你们去雪一更,记住,进了雪一更,切勿喧哗吵闹,拥挤推搡。”
闻言,那些少年皆清醒了几分,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憧憬。
沈挚也跟着他们在笑,心里却想,等去了那里,你们就没什么好兴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