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殷灵均自然是穿过黑衣的还不止一次可相比黑衣他穿白衣的次数更多。沈挚觉得可能是李淮风让他怎么穿,他就怎么穿。
但眼前的殷灵均身上穿着的这身黑衣他从未见过,款式比他过往穿的要素很多,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袍,几乎没有纹样。
他的头发散在肩头没有用平时常用的玉冠而是用一根发带束了缕发丝在脑后。
沈挚也没想着等这个闷葫芦回答自己,然而他刚要借着殷灵均的力道站起来那人却忽然撤回了手。他顿时失了支撑身体的力道,膝盖重重跌在了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沈挚倒是没在意这点疼痛而是下意识抬起头去看殷灵均。
“师尊?”这一刻他忽而有些茫然紧接着便眉眼凌厉地道“你是殷灵均?”
莫非百兵窟给他出的第二个难题是幻象?
可他紧接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师尊怎么来了?”
沈挚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匆忙转头,便看见了第二个自己。
那人一身白衣坐在高高的已经枝叶残败的树上左手提着壶酒右手搭在膝上。一条腿支着树干另一条腿在半空晃来晃去,桃花眼中醉意朦胧,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我就说,怎么能有人悄无声息地就进了我的结界。”他弯起眼睛笑了笑,忽而跳下树,提着喝得差不多了的酒一步步地走向黑袍仙尊,“如果是师尊,就好解释了。”
“毕竟我俩的道侣契印还在。”
“就像我也能直接穿过仙尊的雷霆结界一样。”
他这些话都说的云淡风轻,却把沈挚听得愣了一下。
难怪殷灵均认出了自己。原来是因为只有拥有他的道侣契印的人,才能直接穿过他的雷霆结界。但是,要这么说的话,仙尊分明是记得的。
……记得他们曾经是道侣。
沈挚的嘴里忽而有些苦涩,甚至压过了那浓重的血腥味。他抬起头,看了看被他封存在回忆里的殷灵均。
仙尊很少笑,是以四景门中大多数弟子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然而,沈挚却总能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无措。因此他没有想到,在这似真丝假的回忆里,他还能看到这样一个殷灵均。
一个浑身上下都是杀气的玄鳞仙尊。
另一个“沈挚”似乎也发现了这点,本来要靠过去的脚步蓦然顿住了。
然后,他皱着眉问了和沈挚差不多的话,“你真的是殷灵均?”
他刚问完便自嘲般笑道,“我真是问了句废话,如果你不是,怎么可能站在这儿?”
“沈挚,”殷灵均静静看着他,低沉的声音里不带半丝情绪,“如果你不愿,便解了道侣契印吧。”
话音一落,幻境中的“沈挚”立时眯起了眼,“我当初要同你解,你不是死活不愿意?当时我还以为仙尊有多钟情,爱了一个便要爱生生世世呢。怎么?你如今怎么想开了?”
殷灵均用颜色浅淡的瞳孔波澜不惊地注视着眼前人,久久没有回答。
“沈挚”蓦然觉得那双眸子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红茫,可他此时已经心乱如麻,哪里管得了这个。只沉默了半晌,冷冷地道,“我不解。”
殷灵均似乎没想到他是这个答案,略为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给过仙尊和我一刀两断的机会,是仙尊自己不要。如今我嫌麻烦,不想解了,仙尊明白了吗?”沈挚笑得邪气,又看了殷灵均一眼,见他站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动弹,便忽然没了耐性。生怕眼前这格外反常的仙君再说出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话来。他“啧”了一声,不再理会殷灵均,提着酒壶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然而他的步子一点也不急,仿佛只是出来散步,如今又要散着步回去。
可是很快,他的脚步便再也挪不动了。
沈挚的眸子几乎要被眼前的这一幕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