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州是仙督府所在之处相较于禹州、墨州来说,街市并不算繁华却因为依山傍水,灵物甚多,是个修行的好地方,且不像其他修行地那样山高路远。所以早些年的时候,还经常发生过修仙世家为了争夺此地而大打出手的情况。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不知从哪一任仙督开始,这里就建起了仙督府。
有仙督亲自镇守,自然不需要别的世家。
沈挚这些日子都在檀石寺吃素喝水仿佛再过些时候,整个人都可以直接削发当和尚了,深觉这样就着了无劫的道,因此只要抓到机会能出山门,他必然不会放过。
烟州不是什么富饶之地,沈挚进了城门走了好长一段才遇到一处酒家,坐下来尝了一口只感觉是兑了点酒味的水罢了正打算找小二来“好好聊聊”,视线前方忽然掠过一道白影。
如今虽入深秋烟州却并不很冷但眼前这人却披着厚厚的白色大氅,沈挚不由抬眸看了一眼发觉这人走路时微微佝偻着背似乎身体不大好走一步咳三声的。听咳嗽的声音倒像很年轻的样子。
身旁小仆要去搀扶他他却将人手一拂,靠着自己慢慢走进酒家,温声问小二道,“请问,仙督府可是沿着此路走?”
小二正边打瞌睡边煮酒,闻声一下子惊醒了,打了个哈欠道,“不错不错,你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还有个几十里就到了。”
“多谢。”那人说完,竟还吩咐手下给了小二一笔问路费,直把小二乐得合不拢嘴。沈挚虽然看不清给了多少,但看小二那神情,直觉应当是给了不少。
人傻钱多的家伙。
他给这倒霉的病痨鬼定了性。
这里离仙督府还远着呢,这小二看着就懒散,又不是修士,平日里肯定没去过仙督府,就干脆一通瞎指路。
当然,若是平日里,沈挚是没那个闲情逸致做好人给别人指路的。
可这个有钱人是坐马车来的。
沈挚对他的马车很感兴趣,长时间御剑还是会耗费些体力和灵力的。
“喂。”他丢下一股子水味的酒,站起身对着即将回到马车的贵公子叫了一声。
那病公子闻声缓缓回头,站在原地,小声问道,“阁下……可是在唤我?”
“正是。”沈挚道,“你别信方才小二说的,那是诓你这外地人呢,正好我也要去仙督府,不如我带你去吧?”
病公子一怔,他首先看向之前问路的小二,见那人慌慌张张转移了视线。摆明了有些心虚的模样,对沈挚的话便信了七八分。
“那……”他看着沈挚,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须臾,又道,“便麻烦阁下了。”
“不麻烦。”沈挚话音刚落,人已坐进了马车,并且毫不客气地招手道,“快上来吧,我赶时间。”
病公子“……”
病公子沉默地上了马车,坐在了离他最远的地方。
他依旧咳得很厉害,沈挚托着腮,微垂眼睫,恍若未闻,也不关心,只偶尔出声指路,大部分时间是自己休息自己的。
直到快到达目的地了,病公子见他睡醒了在喝马车里的茶,就问了一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眼前人的修为他看不透,想来一定比他高深,只是他未曾听说过修真界有这等……又年轻又张狂的人物。
沈挚抬眸瞥了他一眼,继续慢悠悠喝茶,“免贵姓沈。”
这话就是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全名了。
病公子颔首道,“原来是沈兄,在下苏州墨家墨伯闻。”
沈挚正要放下茶杯的手一顿。
哦,这就是那个被老爹灌下碧灵丹,希望他去四方道会夺魁的墨家大公子。
不过他现在对墨伯闻起不了什么怜悯之心,顶多“哦”一声作罢。
顺便心思电转,“墨伯闻去仙督府做什么?之前听墨家另外两个的对话,墨家老爷想让他在四方道会夺魁赢得一样东西。那东西就是元婴丹吗?”
不对,现在修真界都觉得元婴丹是我偷走的,江长舒才不会为我解释,最近修真界也没传来元婴丹被找回的消息啊。那他去仙督府……是要干什么。
难道,这次四方道会还有另一个奇品?
沈挚自打离开了沧凰山,就没再关注四方道会的结果,此刻想了想,便出言试探道,“难怪我见兄台如此眼熟,兄台就是在四方道会夺魁的那位?”
墨伯闻咳嗽两声,闻言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有些诧异,随后轻笑道,“沈兄也去了四方道会?那不知沈兄师承何门派……”
四方道会必须身处有名有姓的门派或世家才可参加,沈挚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散修,于是又搬出了万能靠山,“四景门。”
墨伯闻肃然起敬,“原来沈兄是四景门的弟子。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
“不敢当不敢当。伯闻兄才是真的青年才俊啊,”不甚走心地客套了几句后,沈挚眯着眼睛笑道,“只是伯闻兄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怎么说?”
“这四方道会好不容易举办一次,伯闻兄又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得了魁首,可这次道会的奇品,我先前听说是被那个沈……沈道衡偷走了,那你岂不是忙活来忙活去什么也没有?”沈挚来烟州时就用上了易容咒,此刻丝毫不担心他会认出自己,念自己名字时还故意磕巴了一下,一副不愿多提这个晦气人的模样。然后,他就静静等着墨伯闻回答。
然而,墨伯闻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一阵,随后竟认真点点头道,“确实不大走运。”
沈挚愣了一下,一笑而过。
看不出来,这个墨伯闻还是个能藏住话的。
马车驶过山道,一些碎石硌了轮子,走的不是很平稳,墨伯闻被颠了一下,咳得更厉害了,用来擦拭的手帕上已经有了点血丝,外头的车夫便停了马车,隔着车帘问道,“公子,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墨伯闻看了沈挚一眼,苦笑道,“抱歉。”
沈挚确实有些急,不过马车毕竟是人家的马车。
“无事。”沈挚拍了拍坐得有些僵硬的膝盖,又忍不住道,“不过就伯闻兄你这个身体,从苏州那么远的地方千里迢迢赶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墨伯闻垂眸不语。
沈挚也仿若只随口一问,接下来的时间都靠着马车小憩。
他再次睁开眼是因为听见了墨伯闻忽然低声说了句,“停。”
车夫在外头疑惑道,“怎么了,公子?”
“好像,有很重的妖气。”
沈挚半眯着眼睛,心想,确实,这妖也太不知收敛了,竟然在仙督府所在的地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周身的妖气。
下一瞬,他就看见墨伯闻已经掀开了车帘,一副要下马车为民除害的架势。
“沈兄,”他还转过头来,一派严肃地对沈挚道,“咳咳咳……这事……咳咳,我们得管管。”
沈挚并不太想管,可是墨伯闻这么说了,他好像不做做样子也会被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