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血光在血色中乍现,又被漆黑如墨的夜色掩埋。
她别过脸去,不看那些鲜红的液体。
不能见鲜血,并不代表心生畏惧。在无路可退之时,唯有让这朱红颜色迸出,方可杀出一条血路。
原来这些战场上拼杀的路数也可以无师自通。
另一人被她身上突然散发出的摄人气息逼退,手中剑还未出鞘,便见一骑绝尘而去。
那对金甲卫这才匆忙赶到大门处。
领头人喘着气说:“蔡相有令,逆贼张幼珍方才纵马逃离,尔等速速策马追击,黄州即刻关闭城门,命令防城库全员出动,务必把人找到,死生勿论!”
被匕首刮伤的侍卫面色苍白,“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与他同值的那位面色也不甚好看,却不是因为中毒。
今日他与同僚当值,明明看到……吴王的手下人将乘着头颅的木匣送进行宫,里面盛着的不是张相又会是谁?方才策马逃走的人怎会是早已殒命的张幼珍?
他惶然低下头,这些上位者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可度,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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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隐策马奔腾在山间官道中,她的骑术还算精进,在握住马缰控制方向的同时,还有空用沾了鲜血的匕首划过铠甲,将身上这件碍事的衣袍脱下,扔到路旁的枯枝从中。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在黄州城门关闭之前出城。
行宫所建筑的山体不过是小小丘陵一个,山路没有多么崎岖,道路也不止她走的这一条。一路策马从山间行宫处奔驰而下,不过用了半炷香的时间。
周隐驻马于山口处,山下灯火遥遥在望。
现在她所在的地方位于黄州城北侧,如果他没有记错,沿着这条土路向南行三百步距离,便可顺进一条宽阔大街,沿着大街一路西行,路的尽头就是黄州城西面的定康门。
她深吸一口气,在阔然冷风中拭了拭额角冷汗,振作起精神来,催马朝着既定的方向奔去。
冬夜的城内甚是萧条冷落,原本在夏夜熙熙攘攘的夜市也不见踪影。
周隐一路过来,唯见寥寥几位行人,还有几家客栈的灯光倔强地亮着,希望能在这人丁稀少的寒冬夜里再挣得几分几厘。
行人们面色呆滞,面目所见皆都事不关己,遇到周隐这种夜半时分依旧行色匆匆的人,也没有打眼瞧一下的好奇。
一切都十分安静,她不知不觉间就减缓了催马的频率,没有方才逃下山时那般急促。
原本懒散着应付着掉下几片的雪花却在这一刻突然加大,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满天大雪就迎着盘旋在黄州城上方的寒风落了下来。看着雪势逐渐凛冽,那一盏盏为远行人亮起的客栈寒灯叹息着关闭。
满目萧然。
她凝视着逐渐在道路上积起来的落雪,在心中感叹着天公的不作美。
在这种天气中出城,追踪的人不必费多大力气,只需沿着雪上马蹄印,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她。
她望着辽阔大街,原来行走的路人不知在何时消失了踪影,也许到达了自己的居处便回家歇息,也许看到雪势加大便找了家客栈落脚。
唯有她一人无所凭依,与她同在的,还有街上每二百步便设置一间的防城库。
黄州前府尹为处理城内暴乱以及防备守城事宜,在黄州建立了若干个防城库,里面贮存着兵器甲胄,甚至还有火药。每间防城库设二十军士护卫轮值,以便迅速出动。
就在这时,周隐听到自己的头顶传来破空之声。
她以为是什么兵刃袭来,连忙低头转马躲避,却没料到在这破空之声后,是一声火药炸裂的巨响。
她抬头望向天际,只见一支明灿的烟花在黄州城的天空中炸裂开。烟火极亮,面目夜色在这一瞬间散去,满天鹅毛大雪在她的眼前一身而过。
周隐的脑袋嗡得一声。
行宫中人正在向防城库传递讯息!
与此同时,在她身前身后各百步的距离中,训练有素的士兵正整装而出,领头人扯着嗓子大喊:“全城戒严!坊巷大街之上不得留人马通行,违者格杀勿论!”
接着是他们平整的脚步声,有节奏地踩着落雪。黄州城内的五千名防城士兵全部出动。
她抓紧马辔,手腕在微微颤抖着。
她无措的身影终究被人发现。
周隐跨于那匹白马之上,看到前方手执弓箭的士兵朝这边望来,然后身形一顿,随即一声怒喝响起。
“前方何人!为何深夜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