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朝阳初升。 孤月清负手立在窗前,清晨的微光在他头顶洒下,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光晕。 他望着窗外,双眸翻滚着滔天的恨意,激烈悲壮,一瞬间后又归于平静。 黑衣杀手,鹘毒。 与十年前那场劫难的前奏一模一样,而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沐小七还是他,又或是那个人? 无论是谁,只要背后之人敢出手,他决不会放过他。 激烈的厮杀仿佛就在眼前,昔日的故人倒在血泊之中,被马蹄践踏,被牲畜啃咬,那融进骨子里的恨意,怎么能说忘就忘。 孤月清疲惫的闭上眼睛,再张开时眼底已然是一片淡然。 这时,从后院传来一阵谩骂声,孤月清屏气听了一会儿,推门走出房内,清晨露重,将院中花草树木浸湿,显得更青翠欲滴,不知什么虫子发出了‘叽叽’的声音。 那骂声停了一瞬,紧接着又继续响起。 孤月清足尖轻点,飞身窜上挡在前后院的灰墙,一眼就看到榕树下不服气的沐小七。 她被绑了一个晚上,全身酸痛,又累又饿,还糟心。 隔壁的黑花猪都比她混得好,吃饱就睡,睡饱就哼哼,一大早叫得跟发似得把她吵醒,这样一对比,沐小七对孤月清的怨念蹭蹭地往上长。 “该死的孤月清,不守信用的乌龟王八蛋,本小姐诅咒你出门被人扒裤子,走两步掉粪坑,爬起来再掉,掉下去再往上爬……哎呦,痛……”一颗青果打中她的眉心。 “谁暗算我!” 沐小七瞪着杏儿似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抬头在高墙上看到了一抹白影。 如日方升,春风轻拂,风撩起他白衣的袖口,吹动他微长的墨发,薄雾缭绕,恍如从天而降。 孤月清静静站在墙上,手里攥着一颗剩下的青果。 沐小七看到他火气直往外冒,嘴里的话更加难听,“人说食言而臭,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全身溃烂,冒脓水,长痔疮,口臭脚臭屁股臭……” 孤月清抬手又一颗青果丢过去,还是正中眉心。 “疼啊。” 沐小七呲牙咧嘴,每次都打在同一个地方,显摆自己武功高啊! “混蛋……啊!” 又是一颗。 “我问候你祖宗十八代……啊!啊!” 一颗又一颗,眉心被打得通红一片。 沐小七鼓着腮帮子,恨恨地瞪着孤月清,不让我骂出声是吧,那我就在心里骂,看你怎么办,她叽里咕噜一通骂,怕孤月清看不出来似得,每一个脏字口型都说的特明白。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孤月清颇感头疼,轻轻一跃从墙上跳下来,走近沐小七。 她俏脸红扑扑的,眼睛睁得圆圆得,警惕的瞪着他。 孤月清把白玉笛拿在手上,冷冷得凝视她:“怎么不说了?” 沐小七咽了口唾沫,有点怂,“你不动手,我就说。” “那你不用说了。” “我……”肚子‘咕咕’叫出声,沐小七舔了下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我饿了。” 孤月清默了一瞬,慢慢说出他的条件,“留在丐帮,继任帮主。” “不可能……咳咳。”沐小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很有骨气道:“饿死也不做乞丐。” 孤月清直直得盯着她。 就在二人僵持之时,一道戏谑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这怎么把人绑在树上?” 沐小七偏头看去,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正是胖黄童和黄似道。 胖黄童一手拎着一只烧鸡,一手拎着一壶热酒,大步流星朝沐小七走来,憨笑道:“丫头,听说你摸了月长老的屁股?” 昨儿听到这事,笑得他半宿没睡好,天一亮就来看热闹了。 沐小七伸长脖子,偷偷瞄了孤月清一眼,硬气道:“摸了!” 孤月清眸色渐沉。 胖黄童不厚道的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的黄似道轻咳一声,提醒他孤月清还没走。 胖黄童注意到孤月清那张不悦的脸,稍稍收敛了一些,但眼底依旧透着浓浓的笑意,越看沐小七越喜欢,怀念道:“你这顽劣的性子跟老帮主太像了。” 沐小七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僵硬住了,把头扭到一边,“我和他才不像呢。” “丫头,你就别嘴硬了。”胖黄童笑呵呵的哄她,“是老帮主的女儿还不好吗,丐帮数万弟子随你调遣,江湖上谁还敢惹你,多威风。” 他提着酒肉,盘腿坐在地上,接着又说:“老帮主也不容易,你刚生下来老夫人就去世了,他一个人又要照顾你,又要处理帮中事务,那几年辽军来犯,他是要上战场才会把你送走。” “沐继隆和你爹是知交好友……” “你不要说了!”沐小七烦躁的打断他。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胖黄童笑着起身,“饿了吧,胖叔叔给你带了烧鸡还有热酒。”他把酒放在地上,撕下烧鸡的一条腿凑到沐小七嘴边,“吃吧,丫头。” 烧鸡外酥里嫩,色泽金黄,泛着油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沐小七咽了下口水,眼珠子转了转,趁机要求道:“把我绳子解开。” 胖黄童两手摊开,苦笑道:“我打不过月长老。”他又看了黄似道一眼,补充说:“我和黄兄弟联手也打不过他。” 沐小七:“……” 没想到孤月清武功这么高,她要想从他眼皮底下逃出去太难了吧! “吃吧。”胖黄童又把鸡腿凑到她嘴边。 香喷喷的,沐小七张嘴就要咬,眼前却多了一支白玉笛,挡在鸡腿和嘴巴之间,差点硌牙。 胖黄童心生不悦,抬手击开孤月清的笛子。 孤月清右腕翻转,白玉笛攻向他的天枢穴。 胖黄童侧身一让,握着鸡腿的手横扫出去。 二人过了六七招,烧鸡和鸡腿全都掉在地上,还被踩了两脚,沾上一层泥土。 胖黄童看着地上的‘鸡尸’目露凶光,扶着老腰质问道:“月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孤月清收回白玉笛,面无表情的吐出俩字:“有毒。” 沐小七下意识看向胖黄童。 胖黄童脸色一变,蹲下身去检查,他接过黄似道递来的银针试了试,果然根部呈暗黑色,烧鸡真的被人下了毒。 他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鹘毒。” 又是鹘毒,沐小七想起那五名黑衣人全身腐烂发臭的死状,一阵后怕,她差一点儿就去和他们作伴了。 好险,幸好姓孤的眼贼。 想到这,她扫了一眼孤月清,见他脸色沉重,不知在想什么,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感激的萌芽顷刻被虐杀了。 胖黄童好奇的问道:“月长老怎么知道烧鸡有毒?” 鹘毒虽有臭味,但需仔细辨闻才能确认,他记得方才孤月清站在一丈之外,不可能通过气味来判定。 孤月清淡然的垂下眸子,“是飞虫。” 它们嗅觉灵敏,从胖黄童走进来,就跟在他后面飞来飞去。如果只是普通的烧鸡,又怎么会引来如此多小飞虫。 胖黄童恍然笑了,站起身来对黄似道说:“看来我们得去烧鸡铺走一遭了。” 他又嗅了嗅酒的味道,闻不出什么异常,但还是把酒拎走了。 二人还没走出后院,就有两名弟子来报,村东烧鸡铺一家三口全部被杀,所有人脸色一变,胖黄童和黄似道对视一眼,立刻赶了过去。 院子里静了一瞬,不多时传来黑花猪哼哼的声音。 此时,阳光已经放射开,给院子披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 沐小七黑溜溜的眼睛乱转着,她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心中有些惧意,面上却强装镇定问道:“是谁想杀我?” 孤月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想杀你的人很多。” 沐小七听出他话里的其他意思,顿时不高兴了,“本小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想杀我的人多半都是嫉妒。” “嫉妒你脸皮厚?” “你是不是找抽啊!” ‘咚’白玉笛重重敲打沐小七的脑袋。 “啊!”沐小七憋了一口气,瞪着孤月清那张阴沉的脸,嘟囔:“说不过就动手,真不要脸!” 孤月清不想再和她多费口舌,直接点明道:“有人不想你继承帮主之位,要赶尽杀绝。” “我本来就不想继任!” “你不继任,他们也会杀了你,这叫永绝后患。” 沐小七气白了脸:“你的意思就是说我死定了呗?”做帮主会被杀,不做帮主也会被杀,这杀人的就是想逼死她吧? 孤月清看着沐小七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眼里难得露出一丝笑意,直言道:“你只有留在丐帮才能保命。” 沐小七才不相信他的话,毒都送到嘴边了,还保什么命啊,说不定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她眼睛不安分的转着,心里打自己的小算盘。 这样硬撑下去吃亏的是自己,她不如先假意应承,再伺机逃跑,反正江湖这么大,谁能再找到她。 沐小七笑得奸诈:“本小姐同意留下来继任帮主,快给我把绳子解开吧。” 她仿佛已经看到满桌的美食在向她招手。 孤月清眸色渐深,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什么也没说,替她把解开绳子。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招都无处遁形。 间隔十年,江湖的一滩浑水,再次由丐帮搅起,而这次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