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不知不觉到了用晚膳的时刻,当然更让柴未樊诧异的是皇上居然会留她用晚膳。 被伺候着净手净面之后,柴未樊拘谨忐忑地来到桌前,坐下,皇上已经在首位坐好。 许公公对身边的小内侍轻声道:“上膳吧。” 小内侍应一声,转身快步出去,不一会,一盘盘精美别致的饭菜便上了席。 尤其柴未樊身前,都是平日里鲜少见到,一道菜需要三四十道工序的精致菜肴,她有些吃惊,原来皇上平时用膳这么奢侈吗? 皇上看她一眼,“开膳吧。” 说罢,他先用了一筷子清焖莲子,柴未樊见他动手,瞧向眼前样样精致的菜肴,静了会,十分没出息地拿起筷子,抄起一片水晶南瓜片,放入嘴里。 唇齿留香,香而不腻! 好吃!柴未樊开心地眯起眼睛。 宫里全员斋戒三个月,上至太皇太后、皇上,下至普通宫女太监都要用素食,食素汤,保春殿自然也是如此,尤其姑姑不好嘴上这口,提来的饭菜虽说比以往受冷待时好许多,但总归有些寡淡无味,柴未樊用了快两个月,嘴巴早已淡出水来。 她边吃边想,皇上这里果然不同,毕竟由御膳房掌勺,再寡淡的菜样也能做出花来,这味道比之肉食还要香美一分。 许公公小心观望柴未樊,见她嘴角带笑,脸上的满意表情就知她对这顿饭极为满意,能不满意吗?这可是皇上亲自吩咐,御膳房用尽全部手艺做出的一份上佳菜肴,皇上平时用膳尚不到这里的三分之一,更别说那些四五十道工序的珍品。 饭桌上一派寂静,筷子勺子磕绊的声音都很少听到,皇上自幼不喜人在跟前伺候着用膳,柴未樊也不喜欢,所以桌边只站了四五个随时等候吩咐的小太监。 许公公悄无声息地退下,走到门外,一个小太监急忙跑过来,点头哈腰:“许公公,您有什么吩咐吗?” 或者说,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许公公摆手,“没什么大事,御膳房这次伺候的不错,你一会拿银子去犒赏一番。” 小太监急忙点头:“哎,奴才知道了。” 常言道,“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不用费心讨好,柴未樊吃得极好,通心舒畅,过后,宫女上来漱口水,柴未樊漱了漱嘴,又净了净手,看盘子都被有序无乱地撤下去,她酝酿了下,起来拜身:“天色不早了,若皇上无吩咐,那臣女就先告退了。” 皇上站起身,朝书房走去,“下去吧。”声音不咸不淡,没再瞧她一眼。 来时夕阳犹烈,归时已经华灯漫天,柴未樊紧了紧衣袖,听晴忙靠近取暖,同时问她:“姑娘,皇上还和善吗?” 柴未樊想了想,说:“挺和善的。” 的确挺和善的,虽然表情一直冷着,但没大声呵斥她,也没动不动让她下跪受罚。 听晴拍了拍胸脯,“那奴婢就放心了,可见皇上早已放下曾经的事,您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战战兢兢,照奴婢说,依着您和太妃娘娘的关系,合该跟皇上好好亲近才是。” 柴未樊想到那些个事,仍有些忐忑,但皇上今晚和善的态度的确让她放心很多,便犹豫着点头:“好吧,我尽量。” 前后有小太监掌灯引路,夜风起,一行六七人走在宫道上,蜿蜒宛如一串明晃晃的萤火虫,一架轿撵恰好自另一条宫道转弯行过,坐在轿撵上的女子不施粉黛,合身素净,但凤冠压面,高髻盘复,通身气势伶俐不可视人。 她倚在凤椅上,抬起眼皮,淡淡瞧了眼那边,问:“那是谁?” 瞧着像是刚从紫宸殿的方向走来。 身边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过去瞧了一眼,随后小跑着回来禀报:“启禀娘娘,是保春殿的柴姑娘。” 保春殿的柴姑娘?静文皇后神情恍然,她不大记得保春殿那位柴姑娘的面孔,毕竟过去一向没正眼瞧过她,但自现在这位登基,元柳将后宫名单重新拟定了一份交于她,让她小心在意,上面便有这位柴姑娘的名字。 想到这里,她突然讽刺一笑,曾几何时,身份顶顶尊贵的她现在竟然要在意一位养在老太妃膝下的孤女。 她出身簪缨世家,自小锦衣玉食,后来出嫁,丈夫是当今皇上,婆母一向慈爱有加,祖母也惯是撒手不管事,偌大后宫由她独自做主,这世上再没有比她命更好的女子了,静文皇后闭上眼,紧紧攥住拳头,额角痛苦之色压抑沉重。 可是,那都是过去! 那都是过去啊…… 柴未樊回到保春殿,去向姑姑请安,姑姑立即揽住她问:“同悉儿相处还和谐吗?” 柴未樊:“挺好的,皇上很和善。” 惠太妃放下心,“那就好,姑姑也没其他心愿,就盼着你们都好好的。” 柴未樊靠在姑姑怀里,笑:“姑姑,有您疼爱,樊儿好着呢。” 惠太妃笑着点点她鼻头,感叹:“傻子。” 真是个傻子,她能庇佑她什么?又能庇佑她多久?何况现在宫里头之所以如此看重保春殿不就是看在皇上的面子,她有着天然的优势,不想着抱紧皇上的大腿,反而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见到皇上就躲,这是为什么呢? 想到这,她好奇:“樊儿,你老实回答我,你怎的如此惧怕悉儿?” “没啊,我不怕。”柴未樊摇头,她真不觉得她害怕皇上,最多是不想跟他多接触罢了。 “净唬我,姑姑可有眼睛在看。” “真没有~”柴未樊抱住姑姑胳膊撒娇,“姑姑,我怕他干什么,凭情况说,他算得上我表哥,我怎么会怕自个表哥呢!” 好吧,是有点怕的,但柴未樊不觉得那是自个的错,都是皇上在她心里留下的积威甚重,那些个事姑姑不知晓,身边的小丫头也只知晓一两分,自然不清楚她内心的苦痛。 惠太妃将信将疑,“那你听姑姑的,多和你表哥亲近亲近,凭你现在的身份,无论是否亲近悉儿,外人都已经打上了皇上亲系的标签。” 所以,即使她再逃避,也无法改变别人对她的看法,既如此,何不真和皇上搞好关系,这样即使有天她爱护不了她,有悉儿在,她也放心了。 柴未樊叹口气,“樊儿记住了。” 听晴这样说,姑姑也这样说,她知道她们是为她好,柴未樊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回到房中,柴未樊想了想,说:“将我没做好的护腕拿来。” “是。”盛盏恭身将一个篮子拿来,里面装有七八种针线颜色,还有件只做了个开头的护腕。 护腕挑选上佳吸汗的绒棉为原料,布料挑了较为不显眼的藏青色,下一步是要挑选护腕上面绣的花样。 她有些犯愁,“你说,皇上喜欢什么花样?” 盛盏为难,“这奴婢可不知道,不若您问问太妃娘娘?” “姑姑提前说了,这次完全由我自个拿主意。” “这……那要不,姑娘您亲自问问皇上?奴婢瞧着,皇上挺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