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赵令月得知赵则年亲自去云山寺把芳浓接了回来方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赵令月派出去查荣华长帝姬与春景关系的稻香也回来复命了。稻香原本是赵令月的贴身侍女,后来拜玄幽道姑为师,学得了一身的武功,学成之后,就在京城开了一家会馆,专门为赵令月收集情报。 “见过帝姬。” 赵令月摆摆手:“说事情。” 稻香立刻开门见山说道:“春公子初入京城之时,就去拜访了荣华长帝姬,后来荣华长帝姬就一直在关照春公子,有几次有人找春公子麻烦,都是荣华长帝姬替他摆平的。” 春景刚一来到京城就去拜访荣华长帝姬,这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也就是说,春景以前就认识荣华长帝姬。”赵令月推断道:“春景以前可能在京城待过。” “有这个可能,荣华长帝姬曾跟人说过,春公子是故人之子。”稻香佐证了赵令月的猜想。 在京城待过,然后远走他乡,沦为伶人,长辈还跟荣华长帝姬相识,再联想到春景的性情。赵令月猜测这结论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春景家犯了满门抄斩的大罪。 “春景”一定是艺名,他的真实名字叫什么,他姓什么,这些她都一无所知。赵令月急于知道春景的身世。 她随后就叫来了吕总管。 “你再多派几个人去东北,务必早日查出春景的身世。” 吕总管跟女帝身边的秋姑姑是一对,他虽然身在静安王府,心却在女帝那里。调查春景的事情,女帝一定会派人去做。赵令月想要知道结果,督促一下吕总管就行。 吕总管有些摸不准赵令月如此急着查出春景的身世是因为不放心春景,还是想要跟春景进一步接触。 他试探着开口道:“殿下这是打算留春公子在王府?” “对,我要留下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春景这边已经卧病在床好几日,起初身体难受的时候他精力都放在抵御痛苦上,倒是不觉得怎样,如今身子见好,反而生出许多无聊来。 赵令月倒是经常来看他,然而真的只是“看”。 除了那日他涂玉肌膏极疼的时候她抱了他一下,就再也没有进展,这样的停滞不前让他生出几分急切来。 难不成,只有他虚弱无助的时候才能靠近她? 春景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如果是那样,他可能需要再用一次苦肉计。 春景手里握着能使人发烧的药,犹豫着放在嘴边,却迟迟没有吞下。上次他已经让自己烧的厉害,如果再吃,身体怕是会吃不消。而且故技重施,他不确定会不会适得其反。 正犹豫着,水晶帘晃动,赵令月走进了屋。 “屋子里怎么又没人伺候?” 春景连忙把药藏了起来,随即展开笑容。 “是我让她们下去的,屋子里人多,我不适应。” “怎么也得留一个端茶倒水的。”赵令月不赞同的说道。 春景眼波流转:“殿下这不是来了嘛。” 她轻笑出声:“你还真是把我当成端茶倒水的了。” “怎么敢?” 嘴上说着不敢,却也没耽误他指使她做事。 赵令月一边打量着春景的气色,一边说道:“刚才我问了下王太医,他说你的伤口愈合的很好,再过几天就下床溜达了。” “真好,躺在床上都快发霉了。” “你要是无聊,我让人给你送些书来看。你有什么想看的书吗?” 赵令月看上去是随口一说,其实她是想通过他看什么书来了解他。毕竟,看什么书,容易暴露出一个人的底蕴。 然而春景却没接这个话。 “殿下是想让我沉迷看书,然后借此脱身不过来看我?” “不是。” 春景轻笑:“殿下若是怕我无聊,常来陪我说说话就好。” 赵令月完全看不出春景是真心这么想,还是在故意绕开话题。想来他也是经历过太多,有了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 两人又闲聊片刻,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春景现在吃饭已经不用忌口太多,而且也想下床在屋子里转转,便留赵令月一起吃饭。 赵令月扶着春景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了他对面。 静安王府的仆从不多,但是训练有素,他们无声无息的摆好饭菜,又无声无息的退下,迅速而井然。 春景执着白瓷汤勺盛了一碗汤摆在赵令月跟前,又自己盛了一碗。他动作柔和,似乎做什么都很优美。 赵令月余光瞧着春景吃东西似乎并没有多大偏好,哪样菜都是吃两口,但是哪样似乎都不多吃。 “不合胃口?” 春景摇摇头:“我本来就吃的少,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 赵令月瞧着春景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白皙但是却只有一层皮包骨,忍不住说了句:“你太瘦了,脸上有点肉会更好看。” “殿下喜欢胖一些的?” 他以前为了保持身段,口腹之欲其实早已戒掉,吃东西也不过是果腹而已,不过听赵令月一说,他还是问清楚的好。 “别人我不知道,你还是略微胖一点好。” “知道了。” 春景又夹了一块芋头往嘴里塞,可是毕竟往日都吃那么多,早已吃饱,有些难捱。 “吃饱了你就别吃了,你也别逼着自己,以后好好吃饭就行。” 春景便不再夹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碗中的东西,赵令月撂下筷子的时候,他也恰好吃完。 “我已经连着好多年不曾吃撑。”春景忽然说。 这话让赵令月心中一酸,她完全能够想象他以前的日子有多凄苦。听刘青岭说他唱戏唱的好,可是这个唱的好的背后得是多少辛苦?风月场所,向来是表面繁华。 “我这儿没有那么多讲究,想吃什么就叫厨房去做,府里厨子做的不行咱们就去外面吃。” 春景忍不住浅笑,他见惯了太多逢场作戏、甜言蜜语,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反而让他心头一暖。他很少听到这般温情的话。 赵令月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愣神,他真心的笑远比他曲意逢迎的笑要好看的多,让人如沐春风,想来他本性应该是个温和的人。 “你笑起来真好看。” “殿下喜欢,我常笑就是。” 赵令月有些扫兴,她不喜欢别人刻意迁就她的喜好,她若是想要奴颜卑膝的人,又何须等到今天。可是转念一想,他原本生活的地方是云韶府,以前生活的地方也不见得比云韶府更好,他的曲意迎合,想来也是无奈。 “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春景有些拿不准眼前的这位殿下是怎么想的,原本他以为自己顺着她的意总不会出错儿,谁成想这位小帝姬似乎不是很吃这个,不过这样,反而更好。 赵令月在春景这用过午饭,又伺候着他回到床上躺好,方才回到自己住处。 春景好像已经习惯了赵令月照顾他,完全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 午后,赵明珠拜访。 赵明珠面色很不好,坐下就猛灌了一口茶水。 “皇姐这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 “这两天估计是走背字,事事都不顺。”赵明珠叹了口气:“帝母最近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查起了户部的帐,你也知道我接手户部的时候就已经屯了许多陈年旧账,我接手这两年手里多多少少也有漏缝的地方。老五那帮人就揪着这个不放了,安必清带头天天参我。” 安必清一直都在支持赵则年,他借着这个机会找赵明珠的不痛快是必然。 “他们爱参就让他们参去,真正掌管户部的人一直都是陛下,这户部放在谁手里不都是那个样,他们参的多了也只会让陛下恼火罢了。” 赵明珠又哎了一声:“这些我倒是都还能应付,只是最近有一件事得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前阵子我安排在淮安盐政的人捎回来消息说前任盐政使藏着一本保命的假账,我的人一路快马加鞭赶过去,却被老五的人抢了先。现在帐册应该已经到了老五的手里,你想办法把帐册给弄出来。” 赵令月问:“他没有销毁吗?” “不可能销毁,那虽然是假账,但是记载老五那些人历年的财物往来,老五还得拿那本帐册来要挟那些人为他做事。” 赵令月点头表示了解。 ”这事儿交给我吧,正好我这几日闲。“ 赵明珠自然乐得如此:“有你帮忙我就省心多了,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忙成了什么样。昨夜驸马的病又重了,我忙了一夜,到现在连眼睛都没闭过。一会儿王御医还要过来给驸马看病,又得忙活。我这是实在忙不开了才过来请你帮忙。” “皇姐要是不让我帮忙才是见外了呢。” 赵令月想起郑琅让她去太学代课的事情,便一并说与赵明珠说了,询问下她的意见。 “去,当然得去,我正愁没法把手伸到太学去呢。朝上这群老家伙不中用了,最多还能蹦跶几年?真正能影响朝中局势的还是得这些后起之秀。你去太学之后多帮我物色人才,若是有好的,你就做主给我收到麾下。” 赵令月点点头:“那我明日就回郑先生。” 赵明珠走后,赵令月立刻把找帐本的事情吩咐了下去,虽然赵明珠说账本在赵则年手里,但是具体在哪儿,他是否已经转移了,这都是未知。为了尽快找到帐册,赵令月决定去拜访京城首富吴家的独苗吴崧吴大公子。 与此同时,春景也得到了赵舜臣的命令:寻找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