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接到命令之后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不需要再做什么去消除世子对他的猜忌,世子还用得着他;忧的是他此时卧病在床,做事不方便,找帐本非常困难。 他想如果赵令月插手此事,他倒是还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讯息,可是又怕自己打探的太明显,被赵令月察觉。一旦被赵令月发现,那么他前面的装乖卖巧就会全部付诸东流。 可是世子给他下这个命令,显然是让他将功补过,他又不能拒绝。 “六帝姬这边我盯着,你让他们盯紧容亲王那边的动静。既然得知账本在端王手中,容亲王肯定会想方设法去获取。” 九月得令连声应是,他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把掌事让他带的话说给了春景听。 “世子那边还说既然公子已经来到了六帝姬的身边,那就尽快取得她的信任,六帝姬是三帝姬身边最得力的人,你跟她关系越是亲密越好。” 这话说的含蓄,其实不过是想让春景早日把赵令月勾搭到手。 “行,你告诉他们,我会尽力。” 春景一时间有些头疼。赵令月最近似乎是在有意把两人关系扯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怀疑赵令月是在等结果,等他身份的调查结果,这个结果肯定会影响两个人的关系发展,他必须提前想好对策。 而赵令月这边,此时已经拉上了刘青岭赶往吴大公子的府邸。 刘青岭一听是想从端王府里取东西,不由好奇道:“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小芳浓帮忙?她就在端王府,找个东西岂不是要比咱们方便的多。” “想什么呢,怎么可以把芳浓卷到这种事情里来。” 在赵令月的心里,芳浓单纯的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就不应该用俗事去烦扰她。 刘青岭挑眉,看来这位小帝姬还真不知道她的小芳浓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 二人来到吴府的时候,吴崧正好在家。 吴崧今年不过刚刚及冠,却已掌管吴家京城的生意七八个年头。此人表面上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内里却深不可测。 “今儿什么风把二位吹来了?” 赵令月瞅了瞅,说道:“东南风?” 吴崧哈哈大笑,手中纸扇不轻不重的点在赵令月的额头上。 “几日不见,咱们的小帝姬还是这般有趣。” 赵令月有事要求吴崧,自然也由着他取笑。等他笑够了,赵令月张口便跟他说帐册的事情,然而还没等她说出口,就被吴崧制止住了。 “我这边新茶刚送到,有什么事儿等喝完茶再说。” 吴崧微微一笑,笑容很淡,却给人仿佛触摸到了温暖的感觉。 “上好的明前茶,我也只有这一点点,月前就送来了,我一直没舍得喝,正赶上你们来,咱们一起尝尝。” 刘青岭嘿了一声:“前两日我来你也没说要请我喝喝。” “请你喝茶?我看还是算了吧。就你那个牛饮的喝法,给你喝什么都是糟蹋。”吴崧说这话的时候余光在看赵令月,然而赵令月一心想着帐册的事情,也没注意。 刘青岭撇撇嘴,也没有去揭露吴崧那点小心思。 茶果然是好茶,新鲜的明前雀舌。茶味清香持久,汤色嫩绿鲜明,滋味浓鲜,叶底软绿匀整。 只是品茶的人明显少了几分耐心。 “现在茶也喝了,可以说事情了吧。”赵令月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吴崧轻笑。 “帝姬连陪我喝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给,却想让我帮你去把账本从端王府“拿”出来,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 没想到吴崧早就猜到了赵令月此行目的,不过倒是也不意外,最近几家都咬着这本帐册,赵令月作为赵明珠的支持者,插手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你是能够从端王府把帐册“拿”出来吗?”赵令月问道。 吴崧回首看一眼沙漏,笑道:“帝姬不妨再坐下喝一盏茶,等一等。” 赵令月微微皱眉,看来吴崧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派出去人做这件事了。既然已经在做,那就好办,赵令月便耐着性子又陪吴崧喝了一盏茶。 果然,一盏茶之后,吴崧的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吴崧说:“这二位不是外人,说吧。” 管家开口道:“刚刚咱们的人回来报告说,没有拿到帐册。帐册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了,现在整个端王府都在戒严。” 这样出乎意料的变故让吴崧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头,原本他的人已经探好了路,计划也都安排妥当,只等着把东西取回来。 赵令月问:“知道是哪方的人下的手吗?” 管家摇头道:“不知道,各方的人都在观望,都还没下手,东西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还有凭空消失的道理?赵令月有些怀疑是赵则年在自导自演一出失窃的大戏。 吴崧和刘青岭瞬间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既然吴崧这边也失去了线索,赵令月便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她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这边要是有什么线索还请通知我。” 吴崧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去追踪。” 离开之际,赵令月莞尔一笑:“谢谢吴大公子的好茶。” 吴崧虽然心里有些遗憾没有在赵令月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实力,面上却也不显,依旧是一副风流蕴藉公子哥的模样。 “不谢,改日帝姬一个人来,我请帝姬喝更好的。” “一定。” 赵令月和刘青岭出了吴府,刘青岭忍不住发问:“我以后是不是得尊称这位吴大公子为六帝姬家的驸马?” “瞎说什么呢?你见过谁家驸马的后院养着一院子的舞姬?” 刘青岭撇撇嘴,对赵令月歧视养舞姬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毕竟他后院的舞姬不比吴崧少。 赵令月挑了挑眉。 “更何况,吴崧是商人,商人是逐利的,他之所以想跟我拉近关系无非是想稳固自己的地位,他家有钱,但是钱如果没有权护着,就是一堆白纸。” 刘青岭哼了一声:“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还不是金屋藏娇,再看外面的男人都是臭狗屎。你府中那位难道就没有点别的心思?” “他?他现在都下不来床,有别的心思一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下不来床并不妨碍那位动脑子。 春景此时亦是得到了帐册失踪的消息。 他第一反应也是赵则年在自导自演,毕竟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东西不可能就那么容易凭空消失。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又很怪异,全府戒严,而且四处搜索,出入还要搜身,这未免有些太过劳师动众。 春景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只能让人继续盯着。 不过他倒是得到一个还算是值得高兴的消息,那就是赵令月已经插手这件事,这就意味着他多了一条路。 赵令月进门的时候,九月还没有离开,正好撞见。 春景这才想起来,两个人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赵令月见到九月倒是也没在意,她瞅了眼九月脸上的纱布,转而对春景说:“你那里的玉肌膏是不是没用完?” 春景会意,取出放在床头的小玉瓶递给九月。 “还不谢过殿下?” 九月赶紧伏身拜谢,激动之情自不必言表。 “你下去吧。”赵令月有些受不了九月千恩万谢的样子。 九月告退,屋子里便只剩下春景和赵令月。 春景不动声色的说道:“殿下似乎对每个人都很照顾。” 原本他就想把玉肌膏给九月,本来是想跟赵令月提一嘴,然后再给比较好,没想到赵令月没等他开口,就那样做了。 赵令月解释说:“他不是你的小童嘛,年纪还那么小,要是脸上留下那么长一道疤痕,以后天天在你身边转悠多影响心情。” 春景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忽然心情有些不愉快,比他得知帐册失踪还要不愉快。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对他心存善意,这也就意味着她对别人也会很照顾。身处高位,又善于体谅别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不过这个也不是当下能解决的,只能按下不表。 侍女有条不紊的端着各色美食进屋,陆续摆在桌子上。有平桥豆腐羹、松仁玉米、松鼠鳜鱼、红烧狮子头、香菇油菜、大煮干丝六个菜,相对比平日摆满桌子的大鱼大肉,今日倒是很家常。 “我今天晚上特意让厨房做了几个淮扬菜,很是清淡适口,你多吃一些。” 春景夹了几根干丝放在口中,细细咀嚼一番。 “很好吃。”他说。 赵令月看着春景瘦削的脸,总想着把他养胖一点。 “好吃你就多吃一些。”她卖力的夹了一个狮子头放在了春景碗里,然后便一眨不眨的等着他吃。 春景看着碗里拳头那么大的狮子头,非常为难。 前面有帐册,后面有狮子头,他今日可能跟淮扬这地儿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