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月温言细语哄了半天才把春景哄到床上躺好。 虽然这几日的失眠已经使他头昏脑胀,然而春景却迟迟不肯闭眼睡觉。他拉着赵令月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她。 “殿下也给我唱一首词吧,以前都是我唱给别人听,都没人唱给我听。” 许是喝醉了,春景有些委屈难受,骨子里那点小清高竟然冒了出来。 当年父亲一直教导他要做一个有骨气的读书人,不要沉迷声色。却不曾想,最后他自己竟然活成了声色。 春景瞬间低落的情绪刺痛了赵令月的心,她猛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还让他唱曲儿的事,与眼前情景重合,简直戳心。 她不禁放柔了声音。 “当然可以。不过我不会唱词,给你唱一首民间小曲儿怎么样?小时候只要我睡不着觉,姆嬷就会唱这个给我听。” “小曲儿,也行。” 春景乖顺的点了点头,迷迷糊糊的,比白玉还要可爱。 赵令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她略微回想了下,低声唱了起来。 “高高山上一株槐,花朵小又白,香飘十里伴云彩,阿妹树下翘脚望,所思郎君来未来?郎君……” 一首歌未完,就传来春景均匀的熟睡声。 赵令月坐在床头,看着春景的睡颜,叹了口气。 他这几天一定不好过。 赵令月有些内疚。她出去散心,应该跟他说一声的。 如今他在她的府上,来到一个新的环境,肯定会没有安全感,他本身又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她这一不吱声就走,不一定被他解读成什么样呢。 三日不见他,反而使她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想既然已经把他留在身边,就应该全心全意对待他。她不应该觉得春景处于一个弱势的地位,就必须先付出真心,这本身就是一个很自私的想法。 从来都是真心换真心。 至于赵舜臣那边。她相信,这世间是没有绝对忠诚的,忠诚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 想通了其实也好办。 一夜好眠。 春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这样一个好觉了。 更加另他意外的是他睁眼竟然看到了赵令月,就躺在他的旁边,靠着床边,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 春景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这次好像没有留她,是她自己留下来的。 这样的改变让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浅笑。他害怕赵令月掉下床去,便慢慢起身,轻轻的环上赵令月,小心翼翼地把她往床里面抱。 动作虽然不大,然而赵令月还是醒了。 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的春景一时僵住动作。 赵令月下意识的想躲开,然而片刻清醒,意识到是他,便停下了动作,自己往床里边挪了挪。 “你酒醒了吧?” 春景忙收回手,点了点头。他其实是千杯不醉的体质,昨日虽然喝了那么多,也只是觉得头晕脑胀,却还是清醒的。至少她说的话,他都记得。她好像还答应永远喜欢他来着。 赵令月又问:“我送过来的那几坛酒是不是都被你喝光了?” 春景又呆呆的点了点头,有些迷糊,但是意外的让人感觉亲近。 赵令月轻笑:“好在我是个帝姬。” 他不解:“帝姬怎么了?” 赵令月挑眉,一脸促狭的看着春景,笑道:“帝姬有钱有势,可以给咱们春公子搜罗天下好酒。” 春景被赵令月逗得莞尔一笑:“即便殿下不给我搜罗天下好酒,我也不会嫌弃殿下。” 说着话,春景又打了个哈欠,他错了错身子,复又贴着赵令月躺下,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赵令月轻推了他一下:“怎么又躺下了?都已经过辰时。” “不想起,还想再躺一会儿。” 春景发现自己好像更娇一些,更放肆一些,反而更容易引起赵令月的喜欢,于是也就放任着自己的任性,赖在床上不动弹。 “你都睡了快六个时辰,还睡?” 春景“嗯”了一声,又在赵令月肩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了上去。 “我还没睡醒。这几天一直在担心被殿下抛弃,想着自己流落街头的凄惨样,根本没办法睡着。” 赵令月原本以为昨日是他喝醉,才会那般直言,没想到他醒了酒也是这般坦白,倒是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还抛弃呢?你当自己是白玉呀。” 春景眯着眼睛也不睁开,闷声在她肩头笑,他的头发搔在赵令月的脖子上,有些痒,赵令月顺手帮他捋顺放在一边。 这样自然、不经意的动作让春景心中轻轻一颤。 “殿下搬过来吧,我想每天一睁眼都看到殿下。” 果然是脑袋一清醒就开始算计的男人。 然而,赵令月果断的拒绝了他:“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殿下昨天不也是住在这里了?” “你昨天喝醉了,拽着我不放。” 春景可不认为是个人就能拽住她:“我如果天天喝醉,殿下是不是天天都要过来陪我?” “……” 赵令月总觉得春景这话不像是在吓唬人,他可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主儿。 她妥协道:“你让我稍微适应下,等过些日子吧。” 春景追问:“过些日子是多久?”他可不想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再说吧。” 这个“再说”可就说不上是什么时候了。 春景幽幽的提醒道:“上次殿下说“再说吧”的时候害得我发了一宿的高烧。” 虽然赵令月不觉得自己说“再说吧”跟他发高烧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是他提发高烧成功的引起了她对这件事的回忆,产生了与当时相同的怜惜之情。 “我尽快。” 春景也没再相逼,说道:“那殿下要天天过来,如果出门过不来也要过来知会我一声。” 这回赵令月没拒绝。 “行。” 赵令月这样清闲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 一个午后,女帝忽然下旨要她去礼部接手接待夏国使团来访的事宜,很是突然。虽然赵令月知道近期夏国使团要来,却没想到这差事落落在她的头上。 当得知此次夏国来访代表是凉王李岳的时候,赵令月便有几分猜到了女帝的用意。 这位凉王,赵令月见过,四年前。 当时还身为王子的李岳是跟随先夏王一起来的,他们在京停留了将近一个月,赵令月全程陪伴。离别之际,李岳求着夏王向建安帝提亲,非要把赵令月弄回去给他做王妃。赵令月自然不肯,放着好好的帝姬不当,去当王妃?她又不傻。临走之时李岳放下狠话说他还会再回来求娶的,赵令月自然也没当回事,如今还真回来了。 女帝让她着手准备接待李岳,其中用意可谓很是微妙。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赵令月关心的是,女帝如今派事情给她做,是不是意味着她解禁了? 礼部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可毕竟也是六部之一。 知道这件事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赵明珠,赵令月前阵子刚为她抢到了账本让她成功取得了主持吏部课考的差事,如今又去礼部活动,对她的夺权肯定是大有裨益。 “皇姐知道陛下为何要把这件事派给我吗?” 赵明珠也不知道是没想到李岳的这层缘故,还是故意不想让赵令月知晓,反正是没提这个茬,而是捡着无关紧要的提了两句。 “太子被废,老二、老四不在京城,我现在又忙着吏部的课考,老五过两天也要去泰山祭祖,京城之中也只有你能够接手这件事,可不就得你嘛。” 赵则年要去泰山祭祖?这事儿赵令月还是第一次听说。 “皇姐就不怕五皇兄借此机会抬高自己在朝中的威望?” 赵明珠冷哼一声,一脸不屑:“祭祖,也就说的好听,这一来一回就得两三个月,这么长时间不在京城,京城里还指不定发生多少事呢。” 说到此处,赵明珠话音一转。 “你认识工部员外郎方天正吗?” 赵令月点头:“见过几面,他不是安必清的女婿吗?怎么?皇姐抓着他的把柄了?” 赵明珠笑得贼兮兮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赵令月想着工部是肥缺,手上天天过的可都是银子,工部的员外郎手里不干净简直太平常了,只不过其中千丝万缕,牵扯太广,很难单单只处理一个人。不过明珠皇姐既然决定要办,肯定是想好了对策,她也无需多言。 “皇姐能不能顺手帮我办一个人?” “谁呀?”赵明珠问道。 “刘卓昀,刘青岭的庶长兄。只需给他个教训,让他焦头乱额一阵子就行,也犯不着得罪刘老郡公。” 赵明珠点头:“正好刘卓昀跟方天正走的近,我让人留意着。” 送走容亲王之后,赵令月就去了寒月苑,圣旨下的比较急,她明日就得去礼部报道,一时间可能会很忙,她得跟春景说一声。 春景听后,微微皱眉。 “殿下是每天都去?” “应该是,要应卯。” 春景脸色立刻就有些难看,他这几日刚与赵令月关系融洽一些,忽然又分开,他害怕会横生枝节。 赵令月见春景不高兴,想着就留他一个人在府里,确实也不忍心,便说:“要不我去跟陛下说,我只上午去应卯,下午就不去了。” 春景眼睛一亮:“这样行吗?” “应该可以,反正礼部那些事我以前就做过,手还不生,而且礼部侍郎是个人精,办事十分牢靠,我去那里其实也只是从旁监督。” 春景却觉得夜长梦多。她原来圈禁,是一个密闭的环境,两个人的关系很容易滋生发展。可是如今她要去接触一个新环境,变数太多。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怎么又提起这个茬。” 春景摆出一副委屈的面孔:“以后殿下每天都去礼部,白日里能看到殿下的时候就更少了,如果殿下能搬过来,咱们晚上还能见见面。” “过两天再说。” 春景有些失落,他总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太不牢靠,总让他患得患失。 不过他最近似乎也摸到了赵令月的喜好,偶尔任性反而会招她喜欢。所以他也在有意的收敛外部伪装,尽量使自己本真相对。 反正赵令月喜欢,他又不反感,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