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降临,女帝圣心大悦,亲自赐名:华歆。大赦天下,各行其赏。除此之外,太孙满月,大宴三天,要求三品以上家眷、全体皇子帝姬均要出席庆贺。 朝中局势风起云涌。 赵明珠也不知道在紧锣密鼓的筹划着什么,好几天都看不到个人影。 与朝中紧张气氛恰恰相反的是赵令月的静安王府。 赵令月在礼部的事情并不很忙,而她跟春景的关系似乎也得到了些许的改善。他的坦诚让她放松了警惕,至少没有再产生把他弄走的想法。 中午,赵令月跟春景一起吃饭的时候问道。 “下午我要去太学,你要不要去转一转?” 春景自然乐意。 他如今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跟赵令月建立良好的关系。 两个人中午用过饭,便坐上车前往西郊太学。 帝姬的专用马车低调奢华,外面虽然看上去跟普通的马车没什么差别,可里面无一不精巧。波斯地毯、兰桂熏香、甚至还有有些小零食。 赵令月有些昏昏沉沉,就躺在春景腿上打瞌睡,春景小心的扶着她,生怕她掉下去。 终究是不安稳,没睡一会儿,赵令月就坐起来靠在车窗看外面风景。 “外面蔷薇开的真好。”春景感叹。 野外的花草跟园子里养的完全不一样,带着一种别样的倔强,灿烂热烈。 赵令月附和了一声:“确实好看,你很喜欢?” “喜欢。” 赵令月掀开车帘:“你等一下,我给你采几朵来。” “停车。” 马夫听着赵令月吩咐,忙勒紧缰绳。 “别,有篱笆,怕是有主的花吧?” “没事,不就是几朵花嘛。”赵令月也不听春景劝,跳下马车,迅速摘了几朵蔷薇,一溜烟又跑了回来,动作利落的上了车。 赵令月把花往前一递:“喏,送给你。” 春景以前收到过无数的礼物,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各种精巧的小物件,还从来没有收到这样的礼物,而且,这其实算得上赵令月第一次正式送给他礼物。 “殿下真是会慷他人之慨。” “我刚才有在花树底下扔了银子。” 春景轻笑,想着摘几朵花,原本也不是大事,而且篱笆也已经破旧,有没有主儿其实也数不准的。 不过赵令月这样的小举动,却让他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蔷薇的味道并不像它的花朵一样张扬,清清淡淡的,春景从一堆娇嫩的花朵中选取一朵开的最好的,掐下来,拈在手中。 “殿下别动。”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花朵插入她的发间,红色蔷薇热烈如火,在黑亮的发丝衬托下更显得娇艳欲滴。 “真好看。”他说。 也不知道说的人还是花。 赵令月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春景的眼中,心里像是被搔了一下,说不出的喜悦。 太学终究是百年书院,尽染书香气息,就连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似乎都被诗词歌赋熏陶的有了些诗意。 “我小时候来过这里,原想着长大一些会来读书。”春景不无遗憾的说道。 赵令月心里一酸,却也没有刻意安慰,只是调侃道:“虽然晚了一些,然而可以听到最博学多才的六帝姬殿下讲课,也是幸运的。” 春景浅笑,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郑琅一早儿就等着赵令月来,待他见到赵令月身边的春景,脸上笑容一滞。虽然猜到了春景的身份,郑琅还是问道:“这位是?” 赵令月笑着介绍:“春景,听说我要讲学,专门过来旁听的。” 郑琅便不再多问,只吩咐人在赵令月讲课教室后方加了一把椅子。 春景礼数周全的的谢过了,郑琅并不与他多谈。 今天讲课的地点是一个半露天的屋子,室内很宽阔,摆着三十几条案,案上有笔墨纸砚,每个案边都坐着学生,他们正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宛如朝阳初升,璀璨夺目。 赵令月今日穿了一身绿色衣裙,头上一朵艳色蔷薇,站在讲台上不像是先生,更像是一个出游的贵族女君。 有学生低声窃窃私语:“咱们先生长得可真好看。” 周梦真翻了个白眼。 “哼,抢我猫的贼。” 因为心里记着抢猫的仇,周梦真便起了刁难赵令月的心。 他朗声说道:“听闻先生当年曾经在军事比赛之中夺冠,很是厉害。可是这些时日下来,先生却一直在讲《春秋兵法》,我很怀疑先生只是浪得虚名。” 赵令月看着周梦真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发笑。 “首先,盛名之下其实难负的例子不在少数,不缺我一个。其次,《春秋兵法》是程老将军的毕生心血,即便是讲一年也讲不完。再次,如果你觉得不服气,下个月就会组织军事比赛,你可以在夺冠之后再来质疑我。” 一群少年人窃窃私语,多少年都不举行军事比赛了,来了个帝姬果然是不一样。 春景坐在学生的后面,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浅笑。其实她若不是帝姬,只简简单单的是个普通的女子,当一个普通的先生,也是很好的。 赵令月抬头去看春景,春景回以浅笑,赵令月觉得心里一暖。 一讲就是一个时辰,她讲的高兴,学生也爱听,倒是各得其乐了。结束之后,好多学生都依依不舍,围在赵令月身边连问她什么时候能再过来。 春景看着赵令月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就先出去了。 “先生,今日跟你一起来的大哥哥是谁呀?”学生憋了一下午,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赵令月挑眉:“你们猜呢?” “是先生的男人吗?” 赵令月摇摇头:“是先生小时候的玩伴。” 待赵令月解脱出来去找春景,他正在院子中的一口水缸跟前看睡莲。缸里有金鱼,忽而躲在叶下,忽而又跑到水底,他看的兴趣盎然。 “你倒是清闲。”赵令月心情很好,眉眼都像是染上了几分欢快。 春景侧过头看着她,清浅的笑着:“我是抢不过那些孩子,太闹了。” “你不用跟他们抢,我也得巴巴的来找你。” 春景嘴角上扬,眼睛都好像更亮了。 二人也没在太学里多待,晚间赵令月还得去宫中赴宴,庆祝皇孙诞生。 两人走过中庭,正碰上郑琅迎面走来。 “不留下来吃饭?” 赵令月笑着摇摇头:“改天吧,今日就不打扰先生了。” 郑琅也没多说什么,只把两人送至门口,一直目送他们上车离去,他久久伫立在原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他是没经历过情爱,也没有幸福过的人,看到他们那么亲近一时间有些羡慕又有些怅然。 她刚回到府中没多久,赵明珠就派人送来一本帐册。 这本帐册是赵则年名下一家古董店的流水帐目,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赵明珠之所以把帐册给她送来,应该也是看中了她跟吴崧的关系,想让吴崧帮忙。可是最近吴崧去外地查生意了,根本就不在京城。 春景来的时候,赵令月正对着那本帐册犯难。 “你会看账本吗?”赵令月随口问道。 春景说:“会一点。” 赵令月心思一转,心中涌上几分试探的心思。这本帐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至少消息传到赵舜臣那里不会有什么大事。 “我这里有一本帐册,你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春景接过帐册,翻了两页,心下一惊,竟然是金石斋的流水帐目,据他所知,金石斋是端王赵则年的产业。赵令月把这个拿给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觉得赵令月会把他当成自己人那般的全然信任。 春景不动声色的收下帐册。 赵令月因为晚上去宫里,不能陪春景一起用饭,难免多嘱咐了两句。 “晚上要吃饭,我最近让人特意弄来一个做鲁菜的厨子,做的菜特别有味道。你多吃点,身上没肉硌得慌。” “知道了。” 春景送赵令月到大门口,他一身玉色衣衫立在门前,宛如山间明月,当真清雅俊秀之极,就连行人都忍不住多瞅两眼。 车轮滚动,赵令月撩开车帘子冲着他摆摆手:“赶紧回去吧。” 直到看不见他了,她才撂下车帘子。 赵令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色令智昏了,只要他服个软、卖个惨,她就会不忍心。明明知道他就像是篱笆上的蔷薇,花朵艳丽,可叶底全是刺,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摘。 静安王府离王宫不远,只两柱香的车程。 设宴的地点是御花园,此时御花园的各种花朵盛开,满园芳菲,青石板上零星的撒着掉落的花瓣。 宴会尚未开始,建安帝还没到,众人纷纷落座,相谈甚欢。 赵令月放眼望去,都是熟面孔,当中最是引人注目的就属东平郡主。 东平郡主一身大红装扮,衣上金线若隐若现,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女人最有韵味的时候,褪尽了青涩,却未凋零,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可这风情并不是赵令月看她的原因。赵令月看她,是因为她是豫郡王孔柳镇的姐姐。 “看的这么入迷,难不成你这是看上她了?” 赵令月转过头一看,却是几日未见的刘青岭。 “我倒是能看上她,也得她能看上我,东平最爱的可是唇红齿白的小男孩。”赵令月收回视线,转而问道:“好几天都看不着你的影儿,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醉卧美人膝呗,最近有个男旦特别有意思,改日我带你去瞅瞅。” 刘青岭一边随口应着,一边拉着赵令月找了个角落坐下,倒了两杯酒,自己留一杯,推给她一杯。 赵令月知道他是托词,却也不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