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年纪还小,虽是长房嫡女,但做事一向是小心翼翼,也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打个比方说,她就像是一朵毫无招架能力的玉簪花,风一吹就能让她晃一晃。 显然,她今天这个举动完全超乎了崔琴的预料。 若曦看着娇弱小巧,但她会巧妙的使用力道,愣是将新仇旧恨统统还在了崔琴身上。 三哥给她铸造的这般剑,是女子专用的,而且剑柄还可以撬动,三哥常告诉她,要她带着这把剑防身,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剑柄还能当匕首用。 崔琴的腰部猛然间受力,她疼得‘哎呀’一声,倒地不起。 若曦丝毫也不同情她,因为她年幼的那几年时常被崔琴这般欺负过。 众人察觉到异样时,若曦也顺势倒下,她趴在了崔琴的身上,娇滴滴的喊了声,“哎呀,疼死我了,三姐姐,你为何总是用剑柄撞我!”这可是大实话。也是她曾经从来都不敢说的实话。 崔琴推了若曦一把,她自己迅速爬了起来,持剑指着若曦,这时却是无话可说。 没错,是她撞了若曦在先。 这之后,却是若曦故意又撞了她! “怎么回事?不好好练剑,反倒是打起来了?崔若曦,你给我站起来!”菜师傅厉声喝道。 崔琴占着菜师傅最为喜欢她,忙道:“师傅,七妹妹她根本不学不会舞剑,若不是我方才躲的快,都被她给砍伤了!” 若曦小脸一凌,“.........”她没想到崔琴非但不告状,反倒说她学艺不精,如此一来,还是她的错了。她果然很狡猾。 这时,崔若素上前一步,弯下腰将若曦扶了起来,对崔琴道:“三妹,你明知七妹妹还小,前几天又淋了雨,你跟她计较什么?” 崔若素是将军府最大的姑娘,寻常对若曦很照顾,只可惜后来遇人不淑,在将军府差点覆灭的那几年,她也魂归西天了。 若曦鼻头微酸,她想改变崔若素这一辈子的命运,“还是大姐对我最好,我以后练剑要和大姐在一块,我不想跟三姐站在一起了,她总是用剑柄戳我。”说着,若曦就抽泣了起来,她长相可人,虽然身子骨消瘦,但是脸上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如此一撒娇,倒也没什么不妥。 毕竟还是个孩子,能有多少心机? 菜师傅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太过直板严肃,平时不喜欢若曦,也是因为她时常一声不吭,问她什么,她也不答话。没有半分高门嫡女的样子。 今天倒是奇怪了,还会哭诉委屈了。 崔琴急的直跺脚,按理说她既年长几岁,又是庶女,要是当着众人的面对付若曦,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你......你胡说!”崔琴抬起手中的剑,直指着若曦。 若曦见势,便躲在了崔若素身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三姐,我错了,我不该告诉菜师傅实情,可我真的害怕了,你每次伤我,都很疼的!” 崔若兰看不下去,她也上前一步,“三妹到底有没有伤到七妹妹,一检查便知道!” 嫡女和庶女之间总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就算是隔了一房,还是相互看不顺眼。 四下无旁人,菜师傅便拉着若曦过来,将她抱在腿上,掀开她腰上的衣裳去看,果然看见了醒目的痕迹。 菜师傅曾经随军打过战,一眼就看出若曦身上的伤是刚才留下的,她生的雪白,那处的紫红无比明显。 崔若兰见之,气愤之极,“三妹,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七妹妹这么小,你就知道欺负她,她好歹也是咱们崔家的长房嫡女!你姨娘再受宠,还不照样是个妾!” 三房的贵妾武氏曾被誉为燕京第一美人,是个商贾之户的嫡女。因着容貌出众,又是嫡出,故此性格嚣张傲慢。崔三爷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对三夫人姜氏却是冷眼相待。 如此,武氏所生的几个庶女都是眼比天高。天天巴望着自己的姨娘有朝一日能抬为正室,她们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届时才有机会嫁入高门为正妻。 崔琴无话可说,若曦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她既是诧异,又是不甘,七丫头从来不敢吱声,今天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的胆子! 三房的其他三个庶女也围了上来,菜师傅不想事情闹大,道:“好了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几位姑娘都回去歇着,明日再继续!” 若曦将身上的衣裳理好。 菜师傅不打算给她主持公道,她也不懊恼。 毕竟,与曾今相比较,她今日开始反抗了,原来保护自己也不是很难,只要耍点小聪明就行了,只可惜她现在还太小,没法子自力更生。 饶是如此,若曦依旧很开心,崔琴欺负了她,她也还回去了!虽说浪费了几滴眼泪,那也很值得。 崔家的姑娘各回各房,若曦被人半路叫住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三房的妾室——武姨娘。她穿着一件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下面是浅绿综裙,虽已生育了四个庶女,却依旧面容娇好,身段纤细,该有/肉/的地方一点也没缺。 武姨娘抱着一只青瓷缠枝纹的瓷罐,掏了一大把的松子糖出来,“若曦啊,你可千万别告诉你三哥,今个儿早上是你三姐姐伤了你,知道了么?姨娘这里的好东西,你看上什么就拿什么。” 若曦忽闪了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突然噗哧笑了出来。 她差点又忘了自己还是个几岁的孩子,不然武姨娘怎会打算用一把松子糖就将她打发了。 “武姨娘,你多虑了,是我学艺不精,才致被三姐姐/戳/到,而且我三哥整日都在军营,我又不会去告状。你还是拿着松子糖回去哄三姐吧,她这个时候估计还在气呢。” 若曦笑嘻嘻的,刚刚哭过的眼睛,大而明亮,里面像是藏着两块墨玉。这双眼睛实在少见,漂亮已经不足以形容它们的灵动。武姨娘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好若曦,你可一定不能告诉你三哥,知道么?”武姨娘反复交代,直接瓷罐放在了若曦怀里。 看来所有人都惧怕三哥! 待武姨娘一离开,玳瑁气愤道:“三房太过分了,一个庶女还敢嚣张!这个武姨娘压根就没将七姑娘您当回事,谁稀罕松子糖。” 若曦莞尔,抱着糖罐子就往自己的小南苑走。今天才刚刚开始,从今往后,谁也别想欺她! 落日西沉时,又起了一阵春/风。 若曦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这个时候才刚刚转醒不久。崔湛的所居的院子是北苑,与小南苑只隔着一条甬道和两扇楼花窗。 这样的安排到底有些不合理,若曦毕竟是个姑娘家,可她曾经听说,大房原先根本就没有给她准备单独的院子,还是几年前才另外置办了小南苑出来。 有时候,若曦自己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大房的嫡女。 杜娘正喂着若曦吃赤枣乌鸡汤,玳瑁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三少,您今个儿这么就早就回来了?” 她话音刚洛,若曦就看见崔湛面色不佳的大步走来,他身上还是早晨出去时所穿的锦衣,额头上有汗,俊挺的眉宇显得格外严肃,“我问你,今天是不是伤到了?” 若曦没想过在崔湛面前哭诉,她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传到崔湛耳朵里的。 “我再问你话!你三姐是不是早就欺负过你!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嗯?”崔湛又走近了一步,随着他的靠近,傍晚的余晖被他遮挡住了,整个人威压一般的存在。 此时,若曦刚喝过鸡汤,面色粉红,又是刚醒不久,这时正处于半是惊讶半是恍惚之中。 崔湛以为自己太严肃了,吓着了她。 天知道,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她相处过了。他那些年早就习惯了暴戾成性的日子。 崔湛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语气也和缓了下来,“好若曦,你听三哥跟你说,今后再有任何人欺你,你一定要告诉三哥知道么?三哥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听见没有?” 若曦脸颊微疼,是崔湛在捏她。 杜娘已经给若曦擦过药酒,她也很懊恼,“这事还得怨我,之前发现过七姑娘身上有伤,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撞的,我那时没当回事,若非今天得知,还不知道七姑娘要被欺负到什么时候。” 杜娘眼眶微红,是心疼的。 而崔湛眼眸也是赤红,却像是被气的。 他自己心心念念,不敢碰着磕着的人,却是被旁人欺负! “为什么不告诉三哥?”崔湛弯下身,和若曦平视,今天非要问个所以然出来不可。 还能为什么? 三哥和父亲经常不在府上,母亲又避讳她,祖母身体不好,十天有八日在吃斋念佛,她跟谁去说?阖府上下都知道她是最不得宠的七姑娘,连三房的庶女都不如。 崔湛俯身过来,抱起了若曦,这个动作吓了她一跳,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这般亲密了。 当若曦被放在榻上时,崔湛开始解开她的腰带,这无疑触动到了若曦极为敏感的神经,和她最害怕的那一刻。 “三......三哥,你干什么?”若曦抬手去抓他的脸,她一点也不想懦弱了,像只发了狂的小兽。 崔湛很轻易就抓着她的双手不让她动,“乖,我看看到底伤了哪里?” 崔湛这个时候要是再没有发现若曦不对劲,那他就白活了一辈子!以前这丫头根本不知道忌讳,别说是此刻检查她的伤了,两人在花厅小憩时,她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若曦,你也回来了?是么? 崔湛知道自己混账过,他不能让她知道他也重生了!前一世欠你的,这辈子慢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