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树林里,白三娘与这位话痨公子是没见到面的。而之前在外面,她也没有太仔细的打量。不想此时细看了,她又是一愣。 像! 这个人怎么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虽有一时的迷糊,不过白三娘听人说过,世间有些人不相关的人也会长得莫明相像,所以……所以这个应该是巧合吧? 只思量了一瞬,白三娘便将自己与这话痨男的撞脸当成了偶然,然后便撇开不去想。 而在说这救人,现在她算是救了一半,却也不能糊涂的救。虽然留下来的一个噪舌、一个……俊的她都不怎么敢抬首对视,可这来历、事由还是需搞清楚的。 只不想,这两边人还有如此巧的缘分,原来这四位翩翩公子竟是为了那黄风岭的鼠妖而来,言同门被其所害。只是他们人慢了半步,被她先得了手,这才对她家传的巫咒之术起了兴趣,寻到三仙镇附近来。 不过事儿坏也坏在太巧,昨日他们树林一别后,这四位公子便遇到了黑家寨的苗七七。 又因这位‘病榻’之上的念良辰公子过于的口无遮拦,闹了那位姑奶奶的好心情,才惹了只蛊虫回来‘做耍’,差点儿就玩儿脱了性命。 “……念公子还是多多歇歇吧!现在这蛊虫只是被我压制了,等解蛊之时还会消耗不少。” 这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白三娘便不想再听这念大公子噪舌,毕竟她身上还有伤,听着这没完没了的嗡嗡,似有加重伤势的势头。真不知道这位念大公子是不是学了什么咒人的法子,怎么说个话就有如此威力。 “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难得这么巧遇到,你我也长得有几分善缘,怎么好无趣儿的歇下?” 这两人虽离得山南海北,论起来似也并无血缘关系,但真的就是有那七八分的相似。白三娘与念良辰都是桃面如花、淡点弯眉,姿容是艳中有淡、淡中代俏,可谓桃花佳人。 只细说起来,白三娘却没念良辰的五官精致、多情,反多了些雅淡之意。所以她不施脂粉、不戴环佩之时,从艳字上便差了一筹。 不过管他差上几筹,白三娘真是怕了念良辰那张嘴,所以见其还要与自己攀亲细聊,樱唇一抿便在心中叫出苦来。暗道:这是多少人的嘴投生到他一人身上了?难道少说两句会死? “嘶?哎呦!哎呦?这身上怎么又抓挠起来?” 所以最后也是被逼的没法儿的没法儿了,白三娘只得暗自控了院中插着的三柄鬼头刀颤颤,好让这话多的没心思缠着她,只与那蛊虫去逗逗闷子。 …… …… 白三娘脱身从屋里出来,那自称离君初的俊美男子也跟着退了出来,然后还微勾嘴角看着她,一看便知是明了了刚才那个小小把戏。 “离公子若不嫌弃请到东屋歇歇,已经准备好了茶点。”而被对方这么一笑、一看,白三娘自然也知道对方看明了自己的把戏,所以又有些不自在起来,错目低首道:“一半日织星他们应该就能回来了。” 之前虽然顶了两次这离君初的话,但只要她看了那容颜便难免忘形,所以此时白三娘故意不抬首与对方对视,省的再出了什么痴傻的模样落人眼实。 “好。” 至于离君初,他到没难为什么,见白三娘礼让,便也痛快的应了,然后顺势去东屋歇着,是着实让不敢抬首的某个松了口气。 而不说白三娘退去倒座房那边如何调息、休息,只看进了东屋的离君初,轻推了小窗打开一半,立在屋里向院中那三把鬼头刀打量,却是又开始掂量起关于白三娘的事情。 三娘? 这三是指她的夺命钉、驱邪香、鬼头刀吧! 没想到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手段,虽然听说这巫咒之器多是从长辈那里传承而来,但能够运用到如此地步,也已非常人。还有就是那白三娘的修身之法,虽看起来远不及修士,但夺命的本事可不容小觑啊! 灭杀炼气后期,这是何等逆天? 将得到的信息归归宗宗,离君初靠着窗边,看着眼前的事物,不知为何,感慨一阵之后,竟莫明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轰隆隆!” 那夜草屋外风雨交加、雷鸣电闪! “……婆婆,我不去,我能活的好好的!我不要去!” “阿初,听婆婆的话啊!” 那时婆婆病卧在床,却依旧不停的劝。 “婆婆,阿初陪着您,阿初陪着您啊,阿初学您的手艺,阿初学东西很快,以后……” “啪!” 响亮的耳光,至今都能觉到那痛。 不过八九岁大的小男孩,挨了这一下也没有捂脸,只是坚定的看着病榻之上的人。 “学婆婆有什么好?去了那里,阿初就有爹了,还有亲人,有师父,有同门……咳咳,以后也不用沾染这些恶果!咳咳咳!还能学真正的仙术,做个真神仙。咳咳咳!” 婆婆满头的银发都因为咳嗽而不停的抖动,她哆嗦着撩开衣袖,让小男孩看向那里。 那里面已经没有一块儿好肉了,恶瘤布满全身,而她的皮肤之下,还有无数厉鬼妖邪的魔影在挣扎。他们要冲出来,现在只是残食她这老迈破败的身体,已经完全不满足了。 所以她怎么能让这么好的孩子做她那行当?那是走得越远陷得越深啊! “我不怕,我就是不去!是他先不要我娘和我们的,我娘死的那么惨,我不要认他这个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男孩叫啊!闹啊! 不知道说了多少个不,也不知道被那婆婆软磨硬泡劝了多少回,总之他就是不松口,就是不点头。 直到婆婆死了,他用手一点点的挖出个带着血的坑,葬了她衣冠!他不点头! 直到那个他恨的男人出现,并用强硬的手段掳走他!他不点头! 直到最后,有个不像大人的大人出现了。他很厉害,他能够几招之内胜过那个男人,将他打趴下,然后还说会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让他变得比那个男人更强! 他点头了! 但他还是那么的扭,因为他是为了胜那个男人才点的头!因为他想证明他比他强! …… …… 三柄鬼头刀依旧在院内震慑着蛊虫,不过白三娘进了倒座房后,身体却是一软。 “唔!” 一口血气涌上来,又被她狠狠的压下去,忍耐力一直是她最自豪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什么她都扛得下。 “三娘!” “三娘?” 不过留下来的几只妖就没那么淡定了,他们一见白三娘身子发软,立时惊呼着围上去,好是手忙脚乱了一阵。 “不碍得,不碍得。”见众妖慌了神儿的围拢过来,白三娘是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并不知从哪儿弄出来一个巴掌大的青色葫芦,伸手递出去道:“吞云,拿着这个葫芦,先去将黄风岭的戾气散了。” 也是之前大意了,还真把黄风岭那收尾的事儿给忘干净了,要不是刚才听那念良辰提起,恐耽搁久了就成大事儿了。 “哎呦,现在还管什么黄风岭,三娘你给我好好的歇着,那些劳神的你就别想了。” 白三娘这个时候怎么说自己无事也是白搭,因为她的脸色早就出卖了她。所以花团上前夺了葫芦往旁边一扔,便和子离两个搭手将其扶到炕上,才不管旁的是死是活。 “那个……这个……三娘我去去就回。” 在说刚才被吩咐了差事的吞云,此时过去拾了那葫芦,犹豫的看了看,然后才抬首对着白三娘道:“不会让那边出事儿的。” 白三娘的行事众妖是最了解的,她素来多思多虑,这做法之事也是能不波及无辜便不波及无辜,所以要是没人做那善后的事儿,搞不好她又带着伤乱走。 “恩,还有这个,你拿在身上。”人被按到了床上,白三娘也没立时便踏实了,二次又拿出个樱桃大小的药瓶,并不忘叮嘱吞云,“戾气太多,便打开瓶子。”也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三娘,歇着吧,歇着吧,吞云这家伙不会有事儿的,你别总婆婆妈妈的,弄得好像我们都是废物一样……”立时闹得花团眉头又是一皱,拿过药瓶丢给吞云,然后顺手轰了其出去,才算是稳住了炕上的人。 而再待白三娘入定之后,留下来的子离、花团和射月三个,便若是镇宅的物事一样,一个化了本体盘窝在门外,一个攀上房梁星瞳微眯,还有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弄来众多毒虫,星星散散的落在院子里,掌握着周边的一举一动,真是将这里弄了个严严实实。 …… …… “有意思。” 就在子离三妖紧绷着神经为白三娘护法的时候,对面屋里的离君初更加的好奇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弄够以巫以咒立根本,又以义以情聚诸妖呢? 毕竟按常理来说,白娘娘该是个遭人、妖嫌弃的行当,就算有妖被其驱使,那也应是被威胁利诱的,还真是嫌少见她这样的,打听来的都是她的好话,似乎就没有那阴暗面一般。 不过…… 别人不了解他们仙儿这个行当,他怎么会不了解呢? 这表面越是光鲜,那内里所承受的…… 婆婆死时是个什么样子,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她们……她们是会一样的,内里只有一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