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市的郊外,今夜注定不平凡。 坐落在远山的别墅里,灯光音乐在放肆的徜徉,同学们大口的喝着无酒精的饮料,玩儿的嗨了,成群结队的鬼哭狼嚎。 另一边,人们喝着纯正的whiskey,在冰块的碰撞中,与杯沿撞出好听的声音。 那是赖延川车友们的天下。 从party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赖延川的面色越来越差,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 精致的发型早已被他揉乱,颈间的手工纽扣也被他撕扯掉,领口大敞,在迷幻灯光中显示出不一样的细腻莹白。 他在生气。 他的手在抖。 蒋离端着一杯马提妮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人多,别生气。”意思是,这里都是你的客人,要注意形象,不能意气用事。 因为他看赖延川的表情,知他已经火气到了嗓子眼儿了。 深呼吸一口气后,他喝干了杯中酒,然后笑开了来,在灯光中,笑容绽放的让人胆战心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做出什么邪恶的事,让人心底里升寒。 他将杯底放在玻璃桌上,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声音。 然后站了起来,朝舞池中扭动的女人们走去,回头对蒋离勾了勾食指:“我浪费了三个多小时等一个人,接下来的时光就让我们好好享受。” 有几个人躲在别墅外头的花花草草中,掩耳盗铃似的举着一块块盆栽,偷瞄赖延川的顾哲几人,一个个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处转圈。 “人呢!姚依然怎么还没来!这都多久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贺子超思索。 “怎么会,川哥选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是校车的终点站,转都不用转车的。” 手机又没打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看着赖延川的脸色越老越臭,现在径直去了舞池里。 范若和他们蹲在一起,面无表情的看着疯狂的赖延川,摇了摇头。 “范若你这啥表情。”顾哲问。 “喏。”范若仰了仰头,示意大家看舞池里,他歪了歪头:“赖延川死定了。” * 三个小时前,在当姚依然收拾书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后,刚出校门,就被人堵住了。 校停车场就在校区的对面,穿过马路就到。可是姚依然被眼前的那些人吓的有些不知所措,因为那些人,一个个穿着黑衣制服,就如同电影中的反派杀手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是谁啊……”她问的小心翼翼,脑中不停思考自己惹过什么人。 那些人却一不发,伸手夺了她的书包和纸袋,几乎没有停顿的拎起她就塞进了车里。 姚依然懵了。 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塞到了车里,而无论她再如何挣扎喊叫也无济于事。因为所有的声音都被困在了车中,什么也听不见。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一番挣扎后,那些人无动于衷。车还照常开,行驶向她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不多会儿,就停在了一座院落前。 不像赖延川家那么大,但是很精致,在闹市区一处格外安静又不起眼的地方。有些脱离喧嚣的别具感。 姚依然下车的时候,腿都在打着哆嗦。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但仍然强撑。 黑衣人示意她进去,她大起胆子走进。 里头装修的书香雅致,这让她放松了不少。有些角落甚至燃着烛火,家具都是清一色沉香木,空气中都弥漫着木质的清香。而地上铺着软绵绵的地毯,踩在上头,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 外头看上去沉静,而里头却低调着奢华。 姚依然只是个高中生,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脚步声。 她猛地转头去看,警惕感提升至最高。 她似乎看见了一位穿着中山衣的男性,手中盘着什么东西,她没看清,然后就被男人的脸震惊了。 这是——赖延川的父亲?! “赖,赖叔叔?”她小声喊了一下。 赖延川的父亲不苟言笑,坐在她面前,示意她坐下来。 这一刻,相比于害怕,更多的是惊吓。 赖延川的父亲,怎么会找到自己? 她脑中闪过无数可能,比如自己和赖延川在谈恋爱,比如先前的艺术周闯下的祸,比如赖伯伯不喜欢他,要让她们分开,比如很多很多……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个事…… * 等姚依然赶去别墅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仿若人去楼空,她站在铁门外拍打了半天都没有人过来理睬。里头的灯火全都熄灭,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早很多,看了看表,也不过才十一点。 她以为赖延川会玩整个通宵。 跑去保安叔叔的小房间,喘着粗气,才给手机充上电。一打开,满是不停歇的手机提示音。有短信,有微信,有未接来电,她看的触目惊心。 赖延川一定生气了。 怎么办。 最后一条信息,是顾哲给她发的:“速来川哥家!” 看到这条信息,姚依然还在喘息的动作一顿,然后拔了手机就冲,一边跑一边喊着:“谢谢叔叔!” 打车,催促,司机没命的在夜里狂奔,她盯着手表的时刻:23:30。 很好,还有时间。 关上车门下了车后,她站在赖延川家的楼下:“赖延川!” “赖延川!” 可是好半晌都没有人理。 屋内,窗外的声音清晰入耳,顾哲几人坐在地板上,没有开灯,只能通过月光去看闭着眼睛撑着太阳穴的赖延川。 他喝得烂醉,软成一滩泥,又分外清醒的不让任何一个人去接姚依然。就连回应都不让。 “站住”和“闭嘴”是他今晚说的最多的两个词。 他真的在生气。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顾哲感触最深,因为这么多天,赖延川精心准备的这场生日party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他明白。小至一个气球,一个甜点,一个杯子,都是赖延川亲自去选的。而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赖延川想对姚依然做的事。 他请了那么多朋友和同学,不过是为了见证。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论他父亲同不同意,他都要去意大利。 算是告别,算是最后一次和大家笑闹,算是与姚依然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聚会。所以,他想给她不一样的回忆。因为是自己的生日,所以对赖延川而言,今天是特别的。 但是他等啊,等啊。 看着时针在飞快的旋转,看着月亮逐渐升空。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不在,手也越来越冰凉。 穿着精致裁剪的衣服,修饰出别具一格的气质,赖延川此时坐在地板上,修长的腿伸了出来,一言不发,只是闭着眼睛,听着窗外一声又一声的“赖延川”。 “川哥。”有人喊他:“依然已经喊你很久了,你是不是回应一下比较好。” “闭嘴。”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后来,顾哲他们几个要求回家,赖延川没拦,也没说话。 朋友们离开,赖延川在黑暗里坐着。忽而笑了出来,笑的无奈。 月光从他的发梢落下,他像孤寂的王子。拥有一切,却唯独少了幸福。 不争气的眼泪从眼眶中夺出,多年不曾掉眼泪的他再度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咸咸的,涩涩的。 今夜不知怎么。 格外的委屈,格外的孤独。 人们看他潇洒,看他不拘小节,看他肆意,看他应有尽有。 谁又能看到,这夜色里独自一人时的悲伤。 脑海中不停的翻滚着丢弃他人的模样,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忘了母亲的样子,曾经父亲的和颜悦色早已不在,如今的他只剩下了冷冰冰的气息。 他再也不是那个幸福的孩子了。 委屈,难受,伤心。 他在黑夜中哭泣,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手机的屏幕在闪烁,“我最爱的甜蜜可爱大宝贝”在上头跳跃。 姚依然的来电,他想接,又没有勇气伸出手。 一个人的时候,他钻进了死胡同。 他想着,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反正最终都会舍弃他,都会不要他。他是不是真的如此多余,让人讨厌,让人来不及的甩开。 依然她……也会丢掉我吗。 自己这么久不理她,她是不是生气了。 电话停止闪动,屏幕上只剩下了大大的23:58。 还有两分钟,生日就过了。 赖延川看着那串数字,发着呆,然后看见了58跳成了59。 还有一分钟,他想。 呵呵。他笑了出来。 这个烦人的生日终于要过去了,以后再不过生日了,真是自取其辱。 窗外传来了几声猫叫,“喵喵”的挠在人心头,赖延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然后去够着窗外看。 他顺着小猫的声音去找,发现清凉的风吹在面上说不出的舒服。就像夏日里的清风,像炎热暑后的那一口冰沙。 站在窗户里,还不够。风不够。 赖延川抬脚跨出了窗台,然后坐在窗台上,靠在窗边。 就好像陡然可以呼吸了似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望着窗下。 手机不再提示来电,窗下也再没有人喊着“赖延川”,就如以往一样,都不见了。 大概是喝了酒吧,如此敏感。 怅然若失。 小依然,我要离开了,去意大利。 你怎么那么坏呢,为什么不来陪我过生日。 他闭着眼睛,张开双手,迎着风,发被风吹的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牵起嘴角到一半,突然—— “砰——!” 一阵地动山摇和东西破碎的声音,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风一样的卷来了他的身前,然后在他逐渐睁大的双眸中,身影愈加清晰。 姚依然大口的喘着气,在后面一把抱住赖延川的腰向后拖下。 赖延川没有可以撑力的东西,二人惊呼一声,纷纷倒地。 姚依然被砸的头晕目眩,双手死死的抱住赖延川不放。 她一贯清冷为多的眼中满是紧张和怒气,她骂道:“赖延川,你疯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跳楼?!” “……”谁要跳楼了!酒气还在脑袋里晃悠,赖延川被她勒的难受,他拍了拍姚依然的手:“松开。” 姚依然在他身下抱得紧紧的,死活不松。 赖延川背抵着她,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生日而已,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姚依然还在喘气:“我一路都在跑,来了你还不让我进门,我承认我今晚迟到了是我不对,但我有原因的啊!” “嘁。”赖延川笑了笑:“我的生日,你当然无所谓。什么原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生日已经快过了……”这一句,他声若蚊蝇,几乎听不到。 而姚依然听见了! 赖延川压在她身上,她扭身去够被她扔在一旁的纸袋,然后飞快的抓过来塞进赖延川的怀中。 这番动作不超过两秒,转而立马道:“生日快乐!……男……亲……赖延川!” 赖延川被怀中突然塞进的沉甸甸的物体砸中了胸口,脸晕乎的脑袋都清醒了。 胸口上的礼物不轻,压在他身上质感强烈。 他愣住,然后拿起。 姚依然在他身后打他:“你别闹脾气了,快起来,这是我买了好久才买到的,你知道多难买吗!” 话刚说完,她感觉到身上一空,赖延川起身打开了纸袋,然后看着礼物,久久不发一言。 渐渐地,姚依然看见他眼睫上逐渐凝结的泪珠。她慌了:“你别哭啊!你怎么了。” 突然!赖延川猛地转身压了下来死死的抱住姚依然,姚依然一口气还没呼吸畅通,又在中途戛然而止。 可是她不舍得推开他,看着胸前毛茸茸的脑袋,想起今晚发生的事……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手一点点的摸着赖延川的脑袋,就像在哄撒娇的小狗一样。顺着毛,温柔不已。 能感觉到胸口浸湿的温度,她笑道:“赖延川,这么大人了还掉眼泪,你羞不羞。” 只是没有得到回应,很久很久后。 当天空中的月亮都渐渐隐去,当月光悄悄暗下。身上的温度依然那么炙热,身上的人依旧不肯松手。 赖延川舍不得放手,他只想这样抱着她,一直一直。 手机上的时钟早就走过了一圈又一圈。 夜色里,才听见那声略带沙哑,又低声性感的一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