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亚寕的手上还捧着一块主厨—珍临走前塞给她的迈尔柠檬派。
送走了工作人员后,已经五点半了,她知道赶不上最后一班公车,也不想赶,自己身上还穿着高腰纱裙礼服,一脸残妆。
心里还有一丝苦涩,如鲠在喉,她想一个人在这儿安静的待着。
宴客的桌椅还得等明天荷西带人来清理干净,白亚寕呆坐在那张长桌前,望向窗外一片漆黑,只看到窗上自己的倒影,那个倒影,似乎也看向自己,她偏着头问着窗户上的白亚寕,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她把大门锁上。
冬天的阿灵顿约莫四点半天色就暗了下来,她走到了今天本该DJ待的音控台,自己输入了一首德佛札克歌剧中的“月之歌”。
音量调到最大,设定为无限循环播放。
她默默拿起叉子,静静的割裂那块既酸,又香甜,充满矛盾的派,放进了嘴里,却吃不出什么滋味。
头上还是荷西特别布置的玻璃吊灯,垂坠的雪松还有忍冬的红果子是那么的搭配,场景没什么变化,心情却是严冬覆雪一般冰凉。
“原来从下面直接看,比在远处看要更美。”她喃喃自语。
“不过感情...,还是远远的看着比较安全。”
“那家伙也是别人的未婚夫啊!跟江远青有什么不一样呢?”她的眼神从来没有这样空虚过,像个无底洞。
她知道这样想对霍天宇不公平,看来他是被迫的,但她还是开心不起来。
白亚寕把双腿缩到了自己坐的椅子上,抱着膝盖,头枕在膝盖上,跟着哼起了”月之歌“的曲调,眼睛泛着泪光。
“瑟西说,等回家再哭,现在也回不了家了,大家也都离开了,总可以哭了吧?”她喃喃自语,嘴角瑟瑟的抽动。
柠檬派变得有点咸。
楼上似乎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她抬头。
白亚寕擦了眼泪,
“还有人吗?我亲自点过人数,全都走了啊。”
既然要待在这边一晚,就得确定到底还有没有人躲在楼上,不然怎么能心安,她抓起了一个银制大烛台,往楼上走去,万一有人,这烛台就会毫不留情的重击对方。
“是我梳妆的小房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那房间的门现在是半掩着。
为了壮胆,她扯了嗓子,
“Party is over, I don’t know who you are, but if you do, I am going to call the police.”她细声细气,却提高音调。
“该不会是中国宾客吧?”白亚寕贴心地转换成了中文发音。
“宴会结束了,美术馆要关门了,您再逗留我就要报警处理了。”她再说一遍,双手紧握烛台,更靠近了门边。
白亚寕把房门用烛台轻轻顶开,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只手飞快的伸进房门边,打开了水晶吊灯的开关。
房间里的那张法国仿古沙发上倒着一个人,面朝下,地上好几瓶葡萄酒的空瓶。
那人勉强抬起了头,
“我...我要吐了。”
白亚寕赶紧把手里的烛台放下,她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只有一个花瓶,她抓起了空花瓶快步走到霍天宇倒卧的沙发旁,霍天宇不客气的全都吐在了瓶子里。
呕吐物除了酒,再没别的了。
“我去拿纸巾帮你擦擦。”她的声音像是冬天吹来的北风。
霍天宇吐完又趴了回去,那沙发比他的身体短些,他的长腿有一部分悬空挂在沙发手把上。
白亚寕也没心情哭了,拿了一条还没被收拾走的毛巾,再拿了一瓶水,还有一小盆热水上楼。
她把热毛巾拧干,帮霍天宇翻了个身,脸跟颈子都擦过一遍。
“漱口吧!,吐在花瓶里,我一会儿收拾。”她冷声道。
霍天宇乖乖的照做。
“这沙发虽是仿古不是真正的古董,却是瑟西喜欢的家具,你把它弄脏,我怎么跟她交代?”白亚寕眉头又是一蹙。
霍天宇那双酒后迷离的眼睛,盯着白亚寕,
“我都这样了,你只关心沙发?”
白亚寕听见这句话,眼泪掉了下来,眼泪这种东西,一但掉了一颗,就很难收拾。
她把毛巾放进了小盆子,洗了洗,又拧干,再帮霍天宇擦一次。
霍天宇冷笑,
“你哭什么?沙发我赔就是了。”
白亚寕征征的看着他,久未开口,一首月之歌都唱了两次,她揩了揩眼泪,望着眼前那个“别人的未婚夫”,她很生气,霍天宇没把话说清楚。
“我今天才知道一手操持的订婚宴,竟然是你的,我不能哭吗?”她委屈的说。
但此刻,就算一个在柜台后方安静的图书馆员,也有冲动,想要为他做点什么,毕竟,他今天中午,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让全世界看见了。
这个王子,此刻已经遍体鳞伤,再给他更多的压力,白亚寕不忍心。
“对不起...,我该早点跟你说...,我也是前几天才...呜。”他又要吐,白亚寕赶紧做了处理。
一阵沉默后,白亚寕开口,
”要...要我抱吗?“
她蓬松的长发原本系着的丝带,早就不知落在哪儿。现在的白亚寕虽然妆发都乱了,却更像个泪眼婆娑的精灵,跟今日来的那些俗人相比,除了金钱她比不过任何一人外,她身上其余的特质,都比今天在场所有人来得高贵。
霍天宇从沙发上慢慢坐了起来,迷茫的看着白亚寕,不可置信的问,
“你说什么?”
白亚寕不是太熟练,有些尴尬的展开了细瘦的双臂。
“过来。”白亚寕轻声命令着霍天宇。
她轻巧安静的,在霍天宇旁坐下,让他投入她的怀中。
她纤细的手指,穿过霍天宇的发根,轻轻的顺着他的发丝,此刻,全世界只有白亚寕一人心疼他。
楼下的“月之歌”还在放着。
她轻轻的念着,
“月亮啊,你在悠远深邃的苍穹,
你的光芒看见远方,
俯视各处,
进入人们的房舍。
月亮,请停留一会儿,
告诉我,我亲爱的在哪儿。”
霍天宇接着白亚寕的声线,像是对唱一样的念出了后面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