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马师匠和刘老大意外的是，方亦并未直接在众人面前与沈元杰叫板。

虽然不知道方亦最终会打算怎么做，但显然是因马师匠之故、考虑到沈元杰或许有那么些可能只是无心之失，而有意留下了缓和余地，老人为此倍感欣慰。

……

船舷处。

带着愁苦之色、正待下船离开的爷孙二人被人喊住，来人却不是方亦。

方亦先一步到了下船搭板处候着，意外地见到有一名船工从后面追上爷孙俩，将他们引导偏僻无人处、掏出些碎银子递了过去。

见船工明显没有恶意，方亦也不靠近，只提起“知机”感应，大致听清了几句：

“东家让我来给你们的，赶紧拿着别让人看见……”

“东家说，买卖还得重品质，这事不好通融……”

“看你们该是无心的，这回权且帮一帮……”

“也当是借了你们给随船的品鉴师匠打打名头，对假货防微杜渐。”

方亦扬了扬嘴角，对那位秃头胖子的观感瞬间扭转了很多，就连想到他脸上泛油的褶子都觉得不那么肥腻了。

那边纠缠推拒了好一会，老人感谢的话说了不少，但终究是没收这善意；船工想塞给孩子也被机敏地躲开了，最后只能无奈地作罢。

方亦心情更加轻快起来，见那船工往回走了，朝着爷孙俩迎了上去。

……

“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孩子激动而又好奇地问道，“你真有办法把我爷爷的这些皮子卖出去？”

“小兄弟，你不必强行出头。”

然而，老人带着犹疑婉拒道，“既然小老儿这些皮子品质不佳，又是自己捕猎剥取不当之故，那小老儿我认了。再者……说老实话，我们爷孙俩也不愿意招惹麻烦。”

“老人家是担心我意气用事，要以你们为借口去争强好胜吧？”

方亦并不急躁，平和解释道，“我也说老实话，原本是有那么点想法……不过，关键是我觉得您这些皮子挺好的，只是没遇上明眼人。您想啊，若这些皮子真的不堪为用，我也没法变废为宝，或是拿去强买强卖呀。明知道没指望，还非要去和人叫板，那不是自找没趣吗……您要是看晚辈我像是还信得过的样子，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反正不吃亏对吧。这样，我发誓绝不主动招惹麻烦，就算有人故意寻衅滋事，我也尽量忍忍，您看如何？”

“那……那按你说的，有些明眼人看得上的话，就算贱卖些也没关系。”

老人其实倒不是十分意动，而是看在方亦始终如一的良善态度，勉为其难地应承道。

方亦瞧得分明，但只当没觉察，拍了拍胸口作保道：“大爷您放宽心，包在我身上。除非你们不想卖，否则绝对一张不剩！当然，价格得我说了算。”

老人没有多想，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则强撑笑容点头同意：“能卖三两个银钱就成，小兄弟你随便拿主意。”

方亦懒得继续废话解释，只道：“那便这么定了。”

……

奇怪的是，重新找了个地方、将那些皮子摆好之后。

方亦既不叫卖、却也不让爷孙俩出声，只是让他们坐着休息、什么都别管；而自己则悠然取出一张张皮子，用手指头在上面勾勾画画，不知道鼓捣些什么。

没一会功夫，就见好些张皮子“惨遭祸害”完毕，又被“随手”贴在篾筐的内壁上。

歪着脑袋看着半天，孩子终于忍不住了：“大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方亦无意卖关子，坦然答道：“不是有人说，你爷爷这些皮子的品质下乘、没法用来制符吗？我就打算用它们制几张上好的符箓，打他们……呃，给他们长长眼。不过，我有一阵没鼓捣这门玩意了，先做些简单的好热热手……”

孩子眨巴眼睛，回头望了望同样面露讶色的爷爷，又转回来问道：“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你会那个制符的本事呀？”

“当然是真的啦，我瞎说骗你们又没好处。”

方亦抬眼笑答一声，随即将心神集中于右手剑指，开始对着左手上的一块妖兽皮描画符字纹路——正是老人不惜惹恼沈元杰、也要特意为他留下的那张。

前面已经完成的几张符箓，都是制作工序比较简单的“掌风符”。除了练手之外，也是为了用来充当“风息法阵”的替代物，排遣篾筐中那些皮子散逸的血腥臭味。

眼下这一张，方亦正在全力以赴制作的，则是品阶高位的“灵降符”，属于最能彰显材料品质的一种符箓，难度不言而喻、自然不容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