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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

十八自叹息了一阵,便转身回房整理起散乱的杯壶来。再加上晨间该拾掇的零零碎碎,待一切都收拾停当后,转眼已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他抬起左手揉了揉右肩,又仰头转了转脖颈。可还未将身子给扭松快了,背后却被不知谁重重一拍,让他不免一记趔趄,颇为狼狈。    人尚未站直,身后笑语先起:“十八哥哥,十八哥哥,几日不见,你好了没?”    清清亮亮的嗓音,欢喜雀跃的声调,不用想便知,那必是其桑无疑了。    那一刻,十八满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健康活跃不得闲的少女,为此他已提前备好了欢欣的笑意,只待与她击掌同庆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重逢。孰料才转过身,他便被眼前这面色苍白、发式蓬乱的姑娘吓了一跳,笑且来不及收起,眉却先皱了起来,以至于拧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你……这是怎么了?”    “嘻嘻,十八哥哥也被吓到了吧?”其桑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她伸出手随意地捋了捋垂在面颊旁的青丝,粗枝大叶地将其搁到耳后,然后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倒了杯水且一气饮了一大口,这才洋洋自得地开口说:“看来这回我果然扮得不错呢!”    “什么?”少女那苍白羸弱的外表和轻快灵动的举止筑成了鲜明的对照,让十八惊得目瞪口呆。    “有什么可奇怪呀?她不过是偷偷拿走了我的铅粉,趁着躲在屋里卖乖的那几日,将自己扮成了个多愁多病的娇娇小姐,好让爹心一软便不计前嫌原谅她呢。”说话间,一路追着其桑而来的良岫也定定当当地进了屋,她低头拂了拂衣上的轻尘,然后抬起头来展颜笑道:“说也奇怪,你们这些男人好像全都瞧不出这妆容到底是真的还是画上去的,这才一个个地都掉进了这小丫头的大坑里。其桑,你说是不是?”    “才不是!分明是其桑画得动人!十八哥哥,你说是不是?”少女大言不惭,面上亦不见半分羞怯。    “哈哈哈……”十八不禁抚掌大笑。待笑声渐止,他的心里却慢慢升腾起了几分微酸:傻丫头,若不是自己心急如焚,又怎会眼拙到分不清这瓷白同那苍白呢。    可其桑才不管这么多。此刻她正愉悦地浮在云端,尽兴享受着因自己那狡黠的小聪明而带来的雨过天晴。方才父亲去了她的屋阁,未提责罚,只是交代她切勿再这般犯险,此事便算一笔勾销。而当她赶忙来到十八处、确认了爹也不打算为难自个儿的“共犯”后,便彻底安下了心,心安理得地将这桩公案从自己的罪状簿上抹得一干二净。    一时间,狭小的屋中浸满了年轻男女的欢声笑语,悬于心头好些日子的沉重大石转眼间已碎成细末,轻易地便被风吹散于茫茫沙尘中,再不留痕迹。暖意融融的日光里,三人互相打趣,远远看去,哪里分得清身份高低,只有绵绵不绝的笑声和连珠妙语才是少年人无忧无虑的印记。    此刻无人愁过往,只待花下摘喜意。    可是还未闲聊多久,院中便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三人伸长了脖子一瞧,发现是苏玺正提着裙摆急急地向这儿跑来。    “小姐……小姐……”纵还相隔着几步,可远远一见到良岫纤长的身影,苏玺便忙不迭地呼喊起来。可当她至近前住了步子,猛地瞅见小姐身边那正喜笑颜开、彼此逗笑着的二人时,原本的急切却忽去了九霄云外。    这二人……怎么又凑一块儿去了!    苏玺不自觉地撅起嘴,鼻子用力地皱了皱,似轻哼一声,面露不屑。可眨眼间,她便展出一个温柔和煦的笑,莲步轻摇,慢慢挪至十八身旁,可肩上却暗暗用了把劲儿,一把扛开了碍事的其桑后,终清了清嗓子道:“几日不见,你可好些了?”    “承蒙姑娘挂念,十八已无大碍。”    苏玺也不应承,只是垂首含羞而笑。她的脑袋微微侧着,几乎就要靠上十八的胸膛。这么一刻里,十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不禁皱了皱眉,面露尴尬,眼色似求助般地瞥向了一旁其桑。而其桑却早已小步移至良岫身边,姊妹俩似心照不宣般挑眉相望,面色如出一辙。    于这片燥热不安的寂静中,第一个撑不住的终还是年岁尚小的其桑。不过多久,她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十八亦趁此契机如释重负般远远地退了一大步。只有苏玺的笑仍僵在面上,可是她那高亢的嗓音却先一步撕破了温柔的伪装:“这是在做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    “好了好了……”最后还是良岫出来打了圆场。她向前跨了一步,将自己隔在丫头和妹妹之间,敛笑正色道:“苏玺,方才你忙忙地来这儿寻我,只怕不是为了来同大伙儿谈笑凑趣吧?”    “哟,这可忘了正事儿了!”丫头面色一红,忙低头去衣袖中寻起什么来。转眼间,一封叠得不怎么齐整的便笺便到了良岫手中,待她信手将其展开时,却闻苏玺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少爷刚派人从城外送来的。也不晓得他在忙什么,居然派了个不知轻重的毛小子来,就这么几步路竟跌跌撞撞地崴了脚,连话也说不利索,见着我只会说‘急……急……急……’,急个什么劲儿哟,莫不是急着赶回去投胎罢……”    苏玺□□得顺溜,可是一抬眼,却见自家小姐面色苍白,全无笑意。    良岫双唇紧抿,纤细的手指用力地攥着那张薄薄的便笺,紧得都攥出了皱痕。而纸缘亦微微颤着,仿佛那里头潜藏着欲不顾一切破土而出的沉沉不安。    “小姐,这信上都说了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小姐,你倒是说话呀小姐……”  层层叠叠的惊呼声中,良岫如梦方醒。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而面上亦慢慢恢复了些血色:“无甚要事,哥哥不过是想告诉我,许将军他……方才已随李将军一同出征去了。”    ***    日间的大漠里,细细的浮沙通常会被太阳晒得滚热。对于跨坐于马上的将士们而言,身上的厚铠甲简直像是蒸笼,而自己便是那块被置于火上的鲜肉,不消多时甲内的衣衫便会从里湿到外。无可遁逃,唯有拼命飞跑,让迎面之风穿甲而过,才能给炙热的身躯带来几分痛快的凉意。    于是,自清早出城后,这支羌人之师便一路疾驰。而不出几个时辰,他们便已深入了大漠之腹。    “就地休整!”随着如波澜般传开的嘹亮号令,队伍的行进渐渐缓了下来,然后终全停下,纹丝不乱,齐整得就像是训练有素的……汉人。    面对此景,于军中殿后的将军许荣仁不禁心生感慨。这是全羌族中最为精锐的一支队伍,人数不过万余,名曰“轻骑营”。曾几何时,羌人还只是荒漠深处的一群散兵游勇,果敢有余,可却始终如一盘散沙,不论胜负皆毫无章法。直至元昊的祖辈,像汉人一般习兵法、训队列,于千万人中挑选精英,历时三代才终组成了这样一支威风凛凛的轻骑营。    只是如今,用这好容易练成的轻骑营去长途奔袭、只身犯险,是否太奢侈了些?这些将士,本该是用于关键的攻坚之战罢。    “想什么呢,荣仁?”不知何时,一匹高大的白马已悄悄驻于荣仁身旁,马上那人替他挡去了一半毒辣的阳光,可另一半仍旧直直地刺入荣仁之目,一时间,令人颇不爽利。    可他只是摇了摇头,轻悄悄地便拂开了元昊的质询:“若按这速度行进,十日内我们便可到达甘州了吧。”    “是啊,这个速度可让你满意呀?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在大漠中肆意散开,不拘且豪迈。    “这便是轻骑营的迅捷了。倘若此番只按寻常节奏行军,岂非辱没了这轻骑营的威名?呵呵……”顺承之言脱口而出,□□仁的眉头却不曾松展过一刻。他眼见着元昊拨转马头,含笑转身,面向大漠中无人的那一侧,自己心下却始终有几分惴惴,良久,终再次开口问道:“只是……此番我们如此轻易地便出动了轻骑营,带着他们去冒这并非非涉不可的险,这样……是否太草率了些?”    “荣仁,你是觉得我草率了?你是觉得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只会让轻骑营白白损失送命?甚至……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当然不是……”虽下意识地否认了所有质疑,可尔后回想起来,荣仁却不禁为元昊的精准倒抽一口凉气。原来,他并非盲目乐观。元昊他定是设想过最坏的状况,而既最终还是做了出征的决定,想必自有他的考量。    碧蓝晴空下,一时无边无垠。满目间,唯有瀚海细沙,和辽阔天地。    西风卷尘间,元昊面上的笑已渐渐散去,很快,他的瞳仁中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就连荣仁都不敢想、不敢相信呢……李元昊啊李元昊,你看见了吗,等了这么久,连伙伴的心都已经老去了呢。    “别担心了,老伙计,兄弟定不会耽误你成亲的。”元昊的声音不大,只刚好让荣仁一人听见,“还未见及过新嫂嫂的面呢,元昊又怎会先让自己被记恨一遭呢?”    话音未落,元昊已策马调头,徐徐远去,只留荣仁独自在原地沉默无言,却思绪万千。    此时此刻,良岫定已知晓自己出征之事了吧。早先不知如何开口,心想不论用何种言辞都会伤她的心,索性不告而别。不见她肝肠寸断,便好像自己不曾失信于她,而待上了沙场,也就不会如此挂碍相念。    良岫,倘若今日你怨荣仁心狠,荣仁无可辩驳。唯有胸无杂念、冷面冷心,才能在这沙场上驰骋无碍,于千万人中杀出血路,活着归来。    而待我归来之日,便是我俩的良辰吉时。你若不悔,我定不弃。你若愿守,我必相依。    “整队——启程——”    辽远的荒漠中,这支轻骑营好似一条健硕的蛇,紧凑有力、飞速前行。他们将逐渐泛橙的日头甩在身后,长长的影子投于沙尘之上,绘成了一大片令人难以捉摸的深沉。    呼呼风声穿甲而过,撞击着许荣仁太阳穴。滚滚热血于胸中翻腾,这一刻,他的心中不再牵念那个温婉的苏良岫,满心满意只剩沙漠尽头的那片沃土。    几番激斗,几番无功。可河西走廊上的回鹘人啊,如今,羌人们又一次不请自来了!    ***    河西走廊因其毗邻黄河而得名,自古时起,这里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它背靠祁连山脉,间隔开茫茫沙洲和浑浑河水。经河水灌溉的绿洲平原湿润且肥沃,养育着勤恳耕种的人们,因而此处世代人丁兴旺,生机勃勃。可一旦遭遇乱世,它便会首当其冲,成为饿狼眼中的一块肥肉,引得四周俱垂涎。    而作为河西平原上的重镇,甘州的历史自是充满了腥风血雨。无数民族曾在此处繁衍生息,可往往不过二三代便又被迫远走。至元昊时,占据甘州的回鹘一族本也是骁勇的突厥后裔,可经年累月的四面楚歌令之不堪其扰,自顾尚且艰辛,而至于那拓疆之念,便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于是,数十年间,回鹘人便心无他念,只安心固守于甘州,每遭围困,便众志成城抵抗外侵,从无内乱。再加之外围的汉、羌、契丹、吐蕃们亦各有各的小算盘,鲜起盟意,彼此之间反倒相互制衡,这么多年里竟也无人敢倾全力出战。这么一来,也算是让这小小的回鹘族于夹缝中生存了下来。    可是,这终非长久之计。    元昊一行到达甘州时,回鹘人刚把契丹人赶走。契丹人是遁得灰头土脸,可回鹘却也伤亡不浅。得知该消息时,羌军上下都无比振奋,大伙儿纷纷献言说这是趁热打铁、一网打尽的绝佳战机。只元昊不动声色,他命令全军先在甘州外围的林间驻扎下来,然后唤来荣仁,不提众议,只问他的意思。    “不妥。轻骑营再猛,上下不过万余人。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回鹘今日纵遭折兵,可是凭他们的战力,要想对付这区区万余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这些年来,我们从未从他们身上讨到过什么便宜,这回若是贸然追进,只怕……”    “哦?”元昊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挑眉,“那依你看,按眼下这境况,我们该如何取胜呢?”    这吞吞吐吐的问话让荣仁颇有些恼怒。只带这么些人来取甘州本就是你李元昊的主意,这会儿却来假心假意地问我意见,难道我说没有胜算你便会掉头就走、撤兵回家吗?    “嗯?”见荣仁不吭声,元昊皱了皱眉,鼻息间轻哼一声,以示追问。    明知元昊心里头早有盘算,可在这场景之下,荣仁也只有胡乱诌出个答案来映衬他智谋卓群,才能算是度过此劫。这些年来,元昊这爱炫耀的小性子还真就没变过,他总是在这样的时刻令荣仁骑虎难下,于众人前让自己这位一同出生入死过多回的兄弟多多少少有些难堪。    “除了与他人结盟、共同举兵之外,荣仁已想不出其他得胜之法。”许荣仁抬起头望向元昊,不怎么专注的目光中透漏着淡淡的疲惫。他并不想看到元昊否定自己时的那般眉飞色舞,于是旋又垂下眼睑,可是耳畔传来的言语却令他瞬间又瞪大了双眼。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呢。荣仁啊,我也觉得,咱该找个帮手才好。”    什么?还真要去结盟?和谁结?凭什么结?若真结盟战胜了回鹘,那甘州又归谁得呢?一想到自己方才的信口胡言也许就会成真,荣仁的眉头不禁蹙成了“川”字,要自个儿穿行大漠、舞刀弄枪自是无妨,可若是要同那些心怀鬼胎的外族人耍嘴皮子你来我往,这可真是难煞人了!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且慢些心焦才是。”看到自己又重抓回了许将军的视线,元昊满意地咂了咂嘴,含笑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虽然下个拜帖、亲身前往和谈更显诚意些,可是眼下时间紧迫,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稍纵即逝,只怕……我们等不到谈来谈去谈出结果的那一日罢。”    “那将军的意思是……?”    沉沉夜幕中,羌人驻扎的林间一片漆黑,望不见人影,也不闻人声。错落有致的帐群里,有一顶尚透着微微摇曳的火光。无人知晓这荧荧之光下正奔腾着怎样的思绪,也无人预想到今夜之后,关外的这片沙间绿洲上会涌起怎样一番惊涛骇浪。    夜风卷起落叶,轻悄悄地撒于营帐间,倏忽却又全然静止,归于静置,悄无声息。    只一时风平浪静,转瞬间,便又云涌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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