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佑起身,绕过屏风,走下台阶,行至她身前。
他面庞清雅俊逸,剑眉褐瞳,身着龙袍,头顶珠冕。
虽心中有过猜想,但当这张熟悉的脸,穿着这世间最尊贵的装束,如此出现在面前,她依然震惊,失措,呆滞在当场。
——我曾手掐他的颈部,摸过他的喉结,还向他索要先帝给他的遗诏!
最离奇的是,他居然还给了!
文佑看了看自己,自嘲道:“今日刚下朝会,傅琏臣便来寻我,这身衣服都来不及换,是不是很丑?”
她的思绪立马从慌乱中脱出,笑道:“一点儿也不丑,陛下没有丑的时候。”
文佑回忆道:“头一回见你,你在火海中把我救出来,我的脸被炭火熏得乌黑。第二回见你,刚摔过一跤,满面的雨后污泥。我最丑的两回,都是在你面前。”
云知这才想起来,新帝曾是七皇子,是那场火光漫天中丧失了生母,被自己拎出来的七皇子!但这“救”字让她惭愧万分。
云知失笑,咬了咬下唇,道:“不如陛下灭了我的口,就再也没有人记得陛下狼狈的模样了。”
文佑目光落于她的双腿处,道:“如果能料到你被伤成这样,当时我就不会给你遗诏,让你与傅琏臣反目成仇。”
云知已全然明白,他将遗诏双手奉上,是想让她亲眼认清傅琏臣的面目与动机,不到黄河心怎会死。
她摇了摇头道:“他即算计我,我与他反目是早晚的事。”
文佑道:“你身手绝佳,为何没有护好自己。”
这口气不像是疑问,反而是责怪。
云知莞尔一笑,道:“素闻陛下凛若冰霜,难以亲近,可见传闻有假。”
文佑双眸轻垂,道:“你的一身功夫只用来救我了吗?连宫女都能殴打你?”
云知反问道:“不然呢,我还能在皇宫中大杀四方,然后被抓起来,陛下会放我生路?”
文佑顿了会儿,缓缓道:“我不会杀你。”
云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文佑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道:“你可还有什么要问我?”
云知确认道:“什么都可以问?”
文佑点头,眼中柔风细雨,让她大胆了不少。
她道:“陛下早知端亲王世子心机颇深,为了弑父机关算尽,为何不绳之以法?”
文佑道:“没有证据。”
云知又问道:“陛下为什么不宣贵妃娘娘侍寝?”
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很喜欢杜贵妃的性子,天真爽朗烂漫,与想象中皇宫里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子大相径庭。尤其是杜贵妃嚼着糕点跟她说着心心念念的陛下,云知当时暗暗心想,如果杜贵妃能得偿所愿多好。
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必是要替她问一问。
文佑眸色一沉,道:“我不想。”
云知继续道:“陛下前几日还爱屋及乌,连宫女的屋子都送了冰鉴,为何不能多陪陪她呢?”
文佑牵了下嘴角,道:“我不会去陪她。”
云知瞧了瞧他的神色,似乎很不想提这个事儿,便刹住了这个话题,道:“陛下,我可以告退了吗?”
文佑犹豫了下,道:“好,我叫李时海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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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回了太医署,李公公将她送到前厅便离开了。萧远书第一时间就检查她的伤口,疑惑道:“你去了乾清宫定是要行跪礼的,怎伤口没有裂开的痕迹?”
她道:“陛下免了我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