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投降半个月后，侯村发生了件大事，李年狗死了。 李年狗死在小□□的床上，身上被刺了十几刀。 最先发现的是小□□的近邻，毗邻的几家闻到一股股腐肉弥漫在空气里，四处翻找着自家可能发出恶臭的来源，死老鼠？死狗？死鸡？ 清理了几只死老鼠，恶臭仍在空气中盘旋，一天浓过一天，人们实在无法忍受，又开始清理茅厕、泔水桶，边捂住鼻子边清理，恶心的人们连饭都没胃口。 排除一切可能，大家无奈之际，不知谁家的小孩说了句，全村的苍蝇都跑到小□□家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段时间大家都没见过小□□！ 这恶臭肯定源自小□□家，男人们不敢叫小□□家的大门，怕自家娘门心里不爽，女人们又嫌小□□是脏货，怕沾染了晦气，也不去叫门。 恶臭严重影响了村民们的正常生活，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年老体弱的村民支撑不下去，开始请医问药。 村里一位年长的单身老汉，姓仇，九十多岁，身子骨还能下地劳作，唯一的毛病在裤档里，着了急就尿不出来，请了个大夫，用土办法插了个管子，勉强能尿出来，他成天念叨，我怎么还不死啊！ 他家住在村东头，离小□□家很远，好事的村民怂恿让仇老头去叫门，有个胆子肥的村民试着去说服仇老头，老头抡起手里的锄头对着来人就是一开山斧，吓的来人屁滚尿流的跑了。 最后，还是村里的族长出面，提着点心亲自去向仇老汉陪不是，放下点心，给仇老汉点着了水烟袋，小心翼翼的说小辈们不懂事，冒犯了太爷爷，请太爷爷见谅，说着还给太爷爷跪下，仇老汉吸了几口，沉吟了好大一会，把烟枪使劲的瞌在炕沿上，走！我去看看！ 仇老汉一辈子没沾过女人，见了女人都躲得八丈远，他拍着小□□家的大门，嘴张了又张，脸憋的通红也喊不出小□□的名字！ 村民焦灼的翘首期盼，如同期盼久旱逢甘露，期盼着那个容貌俊俏的小媳妇豁朗一下开了门，露出那张嫦娥般的小脸。 希冀没有发生。 人群中露出个小脑袋，柴氏早就闻听小□□家的事，她勒令菅素琴和菅素落老实的在家呆着，哪也不许去！ 菅素落心里痒痒，瞅了机会溜出来，夹杂在村民中看热闹。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一天又要过去，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的吵吵，“天又黑了！她家的门要是还不开，咱们就这样永远耗下去！” “她家肯定有问题！” “不是家里有死人吧？”不知谁冒出一句。 人群哗的散开，更有个二溜子故意扇风点火，“里面有鬼！嚼过小□□根子的等着鬼来收你们！” “狗东西！” 女人们嘴里骂着心里慌着作鸟兽散！ 气的族长随便找了个长棍子挥舞着要抽那个二溜子，那瘪三看着形式不妙，拔腿蹿的没影了。 菅素落跑到族长面前，“我去叫门！” 众人的目光一下扫向菅素落，谁家的孩子？城里来的菅老爷家的。 哦。 这孩子天胆啊！ 族长哪能放心一黄毛丫头进去，扔了手里的长棍，“爷们，跟我准备撞门吧。” “啊？” 虽说都是庄稼汉，可去撞别人家的门，男人们没几个乐意的，都往后躲，你推我，我推你的，都不向前。 菅素落跑到族长面前，“我会爬墙，不用撞门！你们等着。” “……”族长的嘴还未张开，菅素落已经付诸行动，麻利的跑到邻居家的土垛上，手脚并用上了邻居家的矮墙，顺着墙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的挪到小□□家的墙上，顺着墙攀上了枣树，一脚未踩稳，哗啦，小身子往下坠！ “哎呀！”人群惊呼。 一瞬间，噤若寒蝉，呼吸可闻。 但见，一只小脚倒勾在树枝上，一个荡悠，身子反转上来，“利落，马戏团的猴子！” 菅素落招了招手，族长悬着的心慢慢的归了位。 这妞子比男娃也能。 男娃？我看比你这个汉子也能吧！ 滚！狗球东西，有本事你干嘛不上！ 嗯哼！族长不满的干咳，大家都不说话。 菅素落进了院子，大门后面码了高高的砖墙，把大门堵死了。 “喂，小妞，能开了门吗？”族长在门外高声喊。 “不行！门后面码了高高的砖，我开不。”菅素落使劲喊。 “哦，那你敢到屋里看看吗？”族长觉得这样要求一个女孩子实在有些过分。 “嗯。” 菅素落捏着鼻子进了屋，“嗡嗡嗡嗡”成千上万的苍蝇趴在黑黑的一团东西上面，她近前一看，那团东西上还插着一把切菜刀！ 死人！ 面目狰狞的脸上，血迹斑斑，两只眼睛睁的像死鱼珠子！ 李年狗！ 她的腿肚子发抖，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脚沉重的像灌了铅，一步都迈不开。 “喂！你看到什么？”族长焦急的喊。 “死、死人。”菅素落的声音颤抖，都不知自己怎么出的屋子。 啊！真的有死人啊！ 胆小的开始当缩头乌龟，想溜回去，“都不要走！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敢进院子，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有脸回！都给我留下！”族长恨铁不成钢的喊着。 对！ 不能走！ “妞子，你不要怕，伯伯想半法让人进去救你。” “快、点！”菅素落真的怕了，腿肚子打颤，是无论如何也上不了树了，满脑子是李年狗那团惨兮兮的死狗样！ 翻墙吧！族长放话。 对，翻墙！ 族长亲自到了墙根，村民都是实诚的汉子，一个垒一个架起了人梯，很快十几个汉子翻进了院。 男人们三下五除二的折了门后的砖墙，开了门，门外的人潮水般的涌入。 族长找到石头上瑟瑟发抖的菅素落，圈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菅素落恍惚间又回到了菅维康的怀里，淡淡的烟草气息给了她安全感，她静谧的享受着温暖的怀抱，慢慢的平静下来。 很快李年狗的尸体被侯村的庄家汉们卷着席子扔到了三里之外的乱坟岗，草草掩埋。 李年狗昔日的作恶早就引起村民们的痛恨，巴不得乱坟岗的野狗早日把李年狗吃干榨碎。 在谈论李年狗的时候，人们总要联想到小□□，那个娇俏俊美的小媳妇最后的这一神来之笔，着实得到候村人民的刮目相看，没想到她楚楚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能拿起菜刀结果了李年狗，真特么的狗血！ 曹三心里后怕，这样的女子，真的不敢招惹啊，亏的自己没有得手，否则，下场不堪设想…… 有些事情人们想不通，小□□杀死了李年狗，在院门后筑起了高墙，可是她是怎么出来的？ 莫非她是从院子里跳出来的？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居然能翻墙？ 她的娘家在哪里？ 没嫁给吴大宝之前她干过什么事？ 一时之间，侯村的村民开始挖掘关于小□□的身世之谜，人们不停的找线索，问一些和她有关的人，媒婆，曾经相好走近的小媳妇，不断的重新认识她。 收集来的信息乏善可陈，媒婆只记得她是南营村黄家的小女儿，其余一概不记得了，相好走近的小媳妇只知道小□□信佛，不吃肉，每日诵经，波萝菠萝菠萝密，从不间断。 她的信息越简单，侯村的村民把她塑造的越复杂，有说她是武林高手，有说她是逸士高人，有说她是王母娘娘前的侍女，有说她是八仙中的何仙姑…… 菅素落想笑，越说越玄乎，都赶上说书的了！她要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还用隐匿到今天？还用忍辱负重到受李年狗那狗日的欺负？还有觊觎发也的曹三？惹不是她与痞痞出手，她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想到痞痞，菅素落豁然开朗，帮助小□□杀死李年狗的不是别人，一定是痞痞！ 痞痞在小□□家养好伤后，就不知所踪，他只是简单的告诉菅素落，他要去找队伍，至于什么队伍他没说，只说让菅素落别忘了他，他一定会回来！ 当时日本人还没投降，道路上还有哨卡，菅素落问他你能过的去？ 痞痞说他有通行证，是小□□给他的，还说小□□会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菅素落心里不舒服，她总觉得帮助痞痞的人应当是她，只能是她，现在痞痞有了小□□，她变的可有可无了，她一下子没有了存在感。 痞痞只想着找队伍的事，没有注意到菅素落的失落，他告诉她，朱永成临死的时候，告诉他要离开这里，往西走，那里有革命的队伍，去了那找田大海，队伍里的头，跟着田大海打败日本鬼子为他报仇。 柴氏知道菅素落跳进小□□家院子的事，破天荒的没有骂她，族长到她家里提着点心，夸赞菅素落为侯村办了大事，把多日弥漫在村里的恶臭除掉了，还问柴氏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他帮助的，他一定尽力去做。 柴氏难得娴雅的给族长倒了杯茶，笑盈盈的对族长说，不用了，她们马上起程回襄城，恐怕再回侯村的时候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