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一点点揉碎了手里的白纸。
从那天以后,诺朗就一直、一直在躲着他。
克里斯看向讲台,讲课的已经换了另外一个老教士,听说诺朗病了。不过……他不信。
诺朗倒是真的讨厌他了,连自己的职业都愿意放弃。
克里斯嗤笑一声,不知道在笑话诺朗还是在笑自己。
他得做些什么了,把这个逃避事实的人从自己的蜗牛壳里赶出来。
他不是病了吗?那作为一个好学生,不去看看怎么行。
克里斯抬头看了眼天光,快中午了。
*
买了一堆试剂样本从商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克里斯站在路边,等着仆人把马车拉过来到诺朗家里去。
快圣诞节了,街上热闹的很,人群来来往往,就总有闲谈八卦从四处钻进克里斯的耳朵。
想听不到都难。
“最近这些商店真的多了好些节日的礼品呀。”
“你看这些花,买来布置在婚礼上也很不错呢!”
婚礼……克里斯微微地走了神,下一刻,对方提到的内容却让他忍不住凝神细听。
“你听说过那个诺朗吗?”
“啊……你说那个漂亮的年轻人。”
克里斯提着一大袋东西,不动声色地走近了些。
“是啊,从德古拉来的呢,听说好像是某个贵族的子裔。”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的缇娜小姐,听说就要和他订婚了!”
克里斯攥着袋子的手一紧,他走得更近了些,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笑容朝两位贵妇人打着招呼,“美丽的女士们,你们说的是那位提娜小姐和诺朗先生的婚事吗?”
对于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贵妇人们向来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先说出这个消息的女士微微红了脸,小声说道:“是的,我昨日到城主的城堡拜访的时候,缇娜特别高兴地和我说起这件事。”
克里斯没有再去看望诺朗,无数黑暗的念头翻滚在他的脑海里,听着自己的父亲训斥着仆人要把她送进疯人院里,他有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
诺朗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写实验记录。
“先生,您的药。”
管家敲开门,送了药进来,安静地退开了。
诺朗还没吃药就先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了病态的潮红,自从那天从克里斯的家里回来,他就一直心神不宁。
从教堂回来的路上被晚风一吹,理所当然地病了。
克里斯……
诺朗的笔尖一顿,他看向自己的记录本,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应该填满试验记录的空格上,已经多了无数个克里斯的名字。
试剂瓶里,激烈的反应已经接近尾声,诺朗的心却跳得厉害。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确认自己的心意,他爱着克里斯,就像爱着化学。
他捂着自己的眼睛一把向后倒在了床上,轻笑起来,他该早些明白的,但是应该也不算晚。不过……
这样和世俗、信仰都相违背的感情,他真的能够拖着克里斯坠入深渊吗?
诺朗定定地看着天花板,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解决办法,又一次次地否决掉。
直到晚餐时间,他也仍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个问题。
“诺朗,我为你订下了一门婚事。”
诺朗原本划着咖啡勺的手停了下来,“父亲……”
“你知道的,这是我的决定。”已经半百了头发的戴维斯先生紧盯着诺朗,语气中暗含警告。
诺朗喝了口咖啡,答道:“我知道了。”
袖中的手却暗暗握紧了。
他该和克里斯见一面,如果他愿意,他们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
诺朗原本计划好了,在第二天就到克里斯的家里看他,顺便问问他……关于以后的看法。但是他没能等到那时候。
教会中的激进派不知道何时又兴盛起来,隐修院办不下去了,连同他所热爱着的化学也被打击为巫术。
一大帮穿着教会长袍的教士闯进城堡来的时候,诺朗还在做着去见克里斯的准备,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将会被称作疯子。
那些教士,那些前一段日子还在和他所共事的人,此刻正指着那些试验台上珍贵的器皿称为魔鬼的用具,他们喊他为疯子的嘴脸得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