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西夏元德三年,大辽天庆十一年,金国……金国……鬼知道是什么年。
大年初一,陈牧并没有去城中心广场观礼。
对于方腊的登基仪式,他提不起丝毫兴致。
昨夜里,秦嫣嫣吃完馄饨一走,便有一名陌生男子尾随她而来。
起先,陈牧还以为对方是来找麻烦的。
毕竟有了伙房外那一撑以后,陈牧的心里也没底,就在态度上客客气气。
谁知对方一开口便是问话,问询方才那名女子来此地作甚。
于是,陈牧进到厨房,片刻后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当时陈牧有心察对方,见对方吃起饭来细嚼慢咽,看上去很是斯文,一副读书人的做派,这便也让陈牧原本紧张的神经稍稍放缓了些。
临走时,对方在桌子上留下了很大一块银锭,估摸着能有个四五两重,那可谓叫一个豪爽。
陈牧想当然的以为对方是哪个大户人家里的公子哥,围城围得他嘴里淡了,公子哥跑出来尝尝鲜罢了。
心道虽遇上个怪人,却也收了份厚重银子,倒还不错。
怎知转天出摊回来,对方竟然又来了,并且又他娘的是跟秦嫣嫣前后脚来的。
……
这日初一晌午,陈牧出摊回家,刚刚答应了秦嫣嫣,晚些时候会去她那边的院子里,给她做几道饭菜凑成一桌,全算作赔罪。
当然前提是对方提供食材,最好能多备上一份,多余的食材能让自己拿回家。
这下可好了,你小子趴墙头,目送秦嫣嫣离去,等人家姑娘走了,你又赶着饭点不请自来,我陈牧岂能不知来意。
对方摆足了架势,端端正正坐于石凳,仰头望天,一副天人共鸣模样。
那意思也很明显,你陈牧刚刚答应了秦嫣嫣什么,我也要什么,本公子在墙头上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日头正当中,眼瞅着也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陈牧心想反正也是要做饭吃的,不过添双筷子添个碗的事,更何况这位公子哥出手阔绰,看上去就像一只待宰的肥羊。
你都自己送上门了,我若不宰你,谁来宰你?
……
很快,醋炒黄芽、蒜蓉白菜、豆角炒鸡蛋三道炒菜,依次摆上石桌。
二人落座,各自客气起来,均是一副细嚼慢咽,伸出筷子夹颗米的吃相。
许是因为上午出摊了,肚子里真饿,陈牧不再端着,频频伸出筷子去盘子里夹菜,大口大口扒拉起米饭,又进到伙房里盛饭。
陈牧吃得快,不到半刻工夫,三碗饭下肚,吃得饱饱的打起饱嗝。
“昨晚你吃了馄饨,留下五两,今日嘛,这三盘素菜,也不多收你的,还是五两就好……”
陈牧说完,自觉有些心亏,不安地翘起二郎腿,嘴下哼起摆摊听来的小曲,眼珠子一动一动的,时不时地偷瞄对方。
桌上的三盘素菜,原本是不值钱的,就算放去大酒楼里,怕也卖不出一贯钱。
陈牧当然知道这些,但看见对方似乎对这五两银子的价格毫不在意,仍旧慢条斯理的吃吃喝喝,他也放下心来,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对方说话。
却不想对方竟然身怀秘术,硬生生从袖子里变出了一坛女儿红。
虽说陈牧不太好这口吧,但陈年老酒的封坛纸一撕开,酒香四溢飘散开来,熏得院内老树上刚长出的嫩叶都快弯了腰。
于是,二人吃酒胡侃,从天南到海北,从高丽到西域,后来也不知被什么话题给勾住了,二人单就清洁卫生一事,产生了剧烈争执。
想来也是,你说我陈牧做的饭不好吃、难以下咽吧,还则罢了,我不跟你争!
你说我不干净、不卫生?
岂不是质疑我这人品有问题?
彼其娘之!
我陈牧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刚和十几亿小伙伴齐心协力,共同抗击疫情。
这天底下,绝对没有人比我更懂干净!
更懂什么叫卫生!
呔!
好你个穷酸搓大!
面前这名小子,明显是哪户人家里不谙世事、不通常理的公子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穷酸。
今日我陈某人,就给你科普一番,好好的教教你!
若真要论起来的话,这座被方腊围困了半个月的杭州城,才是最不干净的。
此时的杭州城内,无论是巷头巷尾,还是城门鼓楼,处处散发着恶臭气味,就连内河上都会偶尔飘过几具死尸。
现如今,天气寒冷倒还好说,再过个十天半月的,等到天气再暖和些,弄不好很可能会爆发瘟疫……
……
天见鱼肚白,他二人从深夜争论至转天清晨。
陈牧家境贫寒,无桌又无椅,只能坐床与人争论一夜。
清晨鸡鸣时分,公子哥合上门走人。
他这才想起来,对方的饭钱可还没结呢!
陈牧在这边刚一躺下,就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酸疼得厉害,更懒得动弹,倒头睡过去,直到晌午以后才醒来。
……
宣和三年,正月初五。
这一天,辽国左金吾卫大将军耶律余睹受人诬告,转而降金,金国开门相迎,遂知晓辽国军政内情。
这一天,童贯命其幕僚董耘代皇帝名义,下罪己诏,罢苏杭应奉局及花石纲。
这一天,方腊集团决定将主力转向南方,进攻婺、衢诸州,进一步扩大占领区域。
这一天,陈牧出摊卖饼,赚得一千二百文钱,身家总计五两白银加四贯五百一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