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这边刚做完开水白菜,时辰已过了晌午,也到了他准备出摊的时候。
世人皆知,开门的生意不好做,红火的生意最招祸。
来闹事的街头泼皮无赖刚打发走,巡城士兵又来要吃喝。
看上去,距离他今日挣下三贯钱的目标又远了一大截。
等到傍晚时分,街上行人渐多,陈牧准备的面团也不够了。
仔细算了算,今天只卖出去了九十多张饼子,距离原计划的一百二十张相去甚远。
陈牧也没料到会拿出三十张饼买下和气生财,不禁叹口气,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他特意把那“免费的”三十张馅饼少烙了一会儿,希望口感会差一些,会不好吃的,泼皮无赖明日便不来讨要了吧?
陈牧蹲下身来,从车篓的粗布包里拿出两个轱辘,安放在前车支架上。
这是他从脚店里跟小二换来的,也为此花了五张烫饼。
夕阳西下,瘦瘦弱弱的陈牧推起摊车,要回家。
他能闻到内河所散发出的异味,虽然河内的尸体已在早些时候清理干净,但依照本地老人的说法,杭州附近方圆百里的河鱼,三年内切不可食。
这一路上,有人点点头打个招呼,也有人伸手向他讨要食物。
这样的场景对于陈牧而言,都已习以为常了。
等到他进入东巷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巷尾处那边有几名男子,似乎就站在自家门前附近。
于是,他加快了步子,推起摊车走过去。
可还不等陈牧走到近处,对方几个人几乎同时转过头来,一起看向他。
领头之人率先开口。
“陈兄,某方才去州桥下寻你不得,方得知陈兄你已收摊归家,便来家中寻你。”
来人正是前些日子里遇到的怪公子,那名斯斯文文,出手阔绰,喜欢尾随漂亮姑娘,又爱趴墙头的公子哥。
“噢,是公子你……怪我脚力慢了些。”
陈牧点点头,再朝着对方挥挥手,却在心中道,卖饼没能赚到,还好来了只肥羊!
不对,不只一只,是好几只肥羊!
对方一行总共三人,除去那名怪公子外,还另有两人。
另外二人看上去也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纪,其中一人衣着华贵,羽扇纶巾,正一边笑眯眯地看向陈牧,一边轻摇手中画扇;另一名是位壮汉,对方身高八尺左右,虎背熊腰,体强身壮,腰系宽玉带,背藏一半月弯弓。
老天爷待我不薄!
这三人看上去就非富即贵,再加上上次的饭钱没给,今天没有个十多两银子,怎么也对不起你们这身华贵装扮吧!?
好嘞!
咱欠老李家的十贯药钱,也算有着落了!
陈牧按捺住心中喜悦,赶忙将手里的摊车摆去墙头,疾行数十步,去到门前解开系绳。
陈牧进得院子后一转头,却见对方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稍稍一愣这才回过神,抬起手来邀请对方进门。
非让人请,才肯进门?
这几人果然是知礼知节的体面人啊!
但你小子前几天尾随姑娘,又趴墙头,又不请自来,那又算什么?
虚伪的世家公子哥!
也不过如此!
今日,还非要宰你一刀不可了!
可是……
家里好像没剩什么菜了……
陈牧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几位兄台少坐片刻,陈某这就去邻居家借些茶叶……”
“不用,不用。”领头公子哥连连摆手,示意陈牧无须这般。
陈牧点点头,同时示意对方坐去石凳,随后他转去伙房里生火烧水,片刻后出来,手里拿了几个瓷碗。
你小子不让我去邻居家借茶叶,莫不是看穿了我家中没菜?
没菜还怎么做饭?
还怎么宰你?
但我是谁?
我身家……
陈牧想到自己枕头下面那包裹严严实实的几两碎银子以及百来枚铜板……
罢了罢了,都虎落平阳了。
“陈某路经青石巷,偶遇一支梅花出墙,落得几片叶,拾来洗个干净。”陈牧说到这里,好似想起了什么,又进到伙房,一番瓶瓶罐罐的撞击声后,他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出来。
“今日无茶可饮,只有拿盐佐梅花,还请各位兄台莫要嫌弃才是。”陈牧一边说,一边颇为自矜的笑着。
他的笑也是有原因的。
盐佐梅花茶能被他拿出来,倒不是陈牧随便乱蒙人,这茶可是大有来历。
昔年前唐时,太宗就用梅花茶宴请各国来使。
再追前溯,周天子也曾拿此茶款待各地诸侯王臣。
然而新鲜的梅花叶中又含有微量的鲜杨花素,直接食用,恐怕会引起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