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下了马车,直奔中路,却不是往金禧阁去,而是秦家祠堂。 二夫人郭氏深知其中利害,面色有些苍白,大少夫人罗氏则吓得直哆嗦,她只进过两次祠堂,一次是她嫁入秦家的第二日,一次是她生下康康,在族谱上写上康康的名字。 秦子轩曾与她说过,秦家的祠堂不常开,别府许是有动不动跪祠堂的事儿,但秦家只十几年前,为着大老爷与小徐氏的事情,开过一回。 秦家的祠堂一开,那便是大事了,轻则伤筋动骨,重的话…… 罗氏想不到今儿个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五姑娘阮诺的名字,在离府前就记在族谱上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开祠堂? 祠堂因为多年不曾来过人,有些阴暗昏沉,若不是每日有人打扫,怕扑面而来的,就是厚厚的灰尘了。 “冷……这里好冷,我不要进去,我害怕。”康康抱着养娘的脖子,如八爪鱼一样的盘在养娘身上。 老夫人卢氏扫了眼康康,又扫了眼养娘,与珍姑姑道:“将小少爷抱去金禧阁。” 珍姑姑应了声,要去抱康康,养娘忙道:“奴婢抱过去就是了。” 珍姑姑面上含笑,手上的力气却不含糊:“小少爷乖,金禧阁里有小鱼儿样儿的松子糖,很好吃。” 康康听闻松子糖,倒是松了手,任由珍姑姑抱着去了,养娘以及身后的丫鬟们要跟着,被珍姑姑一眼瞪回去。 罗氏死死掐着自己的胳膊,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儿来,她知道,老夫人这不是抱着康康去金禧阁玩一会儿,而是要把康康养在金禧阁了。 罗氏眼泪汪汪的看着二夫人郭氏,想让郭氏给自己求求情,她哪里舍得与康康分离?更别说康康那样的性子,到了金禧阁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二夫人郭氏也没有办法,这个孙子,她也疼的很,寻常都让罗氏带着在自己跟前,这一回,怕她日后都难见了。 等珍姑姑再回转的时候,祠堂里四角已经放了炭盆,虽没那么暖和,但比之方才已经好了许多。 老夫人卢氏拄着拐杖,站在诸多牌位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跪着的子孙们。 二老爷秦永安跪在最前面,大夫人徐氏领着阮诺跪在左侧,二夫人郭氏领着罗氏,四姑娘秦阮珠跪在右边,没一会儿,外头碧悠通禀,二少爷秦子玉,三姑娘秦阮萱到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两人进了祠堂,一并跟着跪下。 阮诺这次算是把兄弟姐妹见齐了。 二房的人,大少爷秦子轩,人阴冷的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对自己庶出的四妹妹秦阮珠,都能说出来大姑娘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话,阮诺不指望大少爷会对她这个隔房的妹妹有多好。 二少爷秦子玉,就是方才走进来的那个,倒是玉树临风,长得不错,只是有种风流姿态,有些女气,与四姑娘秦阮珠不愧是亲兄妹,长得都是纤弱那类的,大约生她们的苏姨娘,也是那样的吧。 倒是三姑娘秦阮萱,阮诺有些好奇,秦阮萱是魏姨娘所出,是三哥哥秦子皓的亲妹妹,听闻从小养在郭氏跟前,帮着郭氏打理家事,倒是个好手。 因为三哥哥,阮诺本能的对这个三姐姐有些好感,微微探着头瞧她,就见秦阮萱也瞧过来,冲她笑了笑。 秦阮萱算不上那种一见倾心的美人,不比四姑娘清秀婉约,尤其嘴巴厚了些,大了些,但笑起来让人感觉很亲切。 “启禀老夫人,三少爷往侯府寻萧二少爷了,还不曾回来。”老夫人派去三个碧字打头的丫鬟,碧舒,碧悠都回来了,只碧妍没将人带回来。 老夫人微微颔首:“关门。” 祠堂的门关起来,有轻微的“吱扭”声响,让所有人都跟着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等着老夫人发话。 “这些年,咱们秦家不比从前。老太爷虽对外说出去是正二品太子少傅,但皇上正当年,宫里连个小皇子还不曾有,立太子还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再者,真的有了太子,老太爷还是不是在这个位置上,还未可知。” 老夫人卢氏看了眼上首的牌位,秦永平三个字格外鲜亮,才请进来不过几日。 “你大哥才华横溢,但缠绵病榻多年,在翰林院多年,止步不前,你呢……” 老夫人看向二老爷秦永安:“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有数。若是皇上体恤,大概能让你在礼部清膳司这个位置上待一辈子,若是哪日宫宴上出了差错,说不得直接就下了天牢,到时候咱们府里怕连一个能捞你的人都没有。” 老夫人的话醍醐灌顶,众人跪姿都端正了许多。 老夫人又扫了眼二少爷秦子玉,不过一个绣花枕头,老大才学倒是可以,只是那性子,到了官场上,只有得罪人的份,老三是早就说了,不出仕的。 一家子孙,再没个能抬的起来的。 “阮珠愿意为祖母分忧,还请祖母成全,让我替了大姐姐的位置吧。”四姑娘秦阮珠突然磕了个头,一副凛然大义模样。 秦阮珠不傻,老夫人这么把她带回来,怕日后她再没有往靖安侯府去的机会了,她怎么能放弃这样好的婚事? 那可是侯府啊。 老夫人也说了,她们秦家很快就要没落了,若错过了这一次,日后能配的婚事,怕最好也不比不过二姐姐的杨家了。 二姐姐还是长房嫡女,她只一个“庶”字,就要生生耽误了她一辈子了。 秦阮珠不甘心,磕着头求老夫人。 老夫人卢氏眼睛也不眨一下,问道:“三丫头,你怎么想?” 三姑娘秦阮萱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到名,垂眸答道:“回祖母的话,阮萱不会跟四妹妹抢。” “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做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老夫人卢氏说话直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