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回,二宝心中紧张胆怯,她便牵着他。
可吕秀才来开门,二宝咽了口口水,松手就朝他怀中扑去——谁知却透过吕秀才穿了过去!
二宝僵住,而后迷茫转身,看向或心。
或心攥紧掌心,心中隐隐作疼。
二宝执拗上前,想从身后环住爹爹,最终环住的却是自己的双臂。
彼时的吕秀才不知晓其中曲折,只道是她找错了人。
等房门和上,二宝却哭得缓不过气来,环住她脖子哽咽,她就拥它在怀中,纤手轻拍它后背。拂晓将至,他们都不能再停留,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前,她抱起他离开:“二宝,等晚些。”
等晚些,沈千重一定会来寻她。
沈千重的话,旁人是会信的。
沈千重果真找来了。
听她说完,“嗯”,沈千重也淡然应声。
近旁的二宝却笑逐颜开,能同爹爹和娘亲在一处,仿佛是世上最幸福的事。看着娘亲抱着他,爹爹摇线放着纸鸢,这便是从前他最憧憬的光景。
残缺的纸鸢飞不高,或心就两腮鼓起,重重得朝那纸鸢吹了两口气。
忽如春风拂面一般,先前栽跟头的纸鸢有如乘风破浪一般,悠悠飞上天际。
二宝欢喜拍手。
或心也展了笑颐。
沈千重却悠悠瞥目。
旁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纸鸢,分毫未觉沈千重这头,或心却鬼使神差回头:“沈千重,你看……”话音未落,或心僵住,脸上全是错愕。
她哪里见过这幅模样的沈千重?
眼中氤氲,鼻尖微红。
或心诧异,他却忽然伸手,将她箍紧怀中。
“别吵,就这样陪我……待会儿。”他也不看她,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脸颊一侧,好似顺着肌肤渗进四肢百骸,带着心中莫名微痛。
……
不远处,见纸鸢飞得稳妥,吕秀才缓缓停下,看着纸鸢也不动弹,不知作何思量。片刻转身,蓦地扔掉线轴,大步迎向妻儿。
“相公?”二宝娘诧异。
吕秀才环紧他们二人,低声道:“娘子,我错了。我一心只想着考取功名,让你们母子过上好日子,却将你和孩子都忽略了,连微不足道的心愿都要拖到今日,后悔莫及。功名如尘土,如何同你们母子相比?……日后,我同你一起!”
“相公……”
二宝破涕为笑,薄雾散开,阳光透过槐树的脉络洒下,在它身上映出斑驳光影。
幽冥界的鬼差来接二宝投生,他就不觉阳光刺疼了,反而透着久违的暖意。二宝快步奔向爹爹娘娘,哪怕抱不住,同他们在一处片刻也是好的。
“或心姐姐,谢谢你……”二宝同她道别。
鬼差见了或心,微微拢了拢眉头,可既是执行公务,哪有闲心管一只仙灵的闲事?
待得回头,二宝也已同树灵挥手道别,“槐树,我日后会想你的。”
清风拂面,垂落三两树叶。
或心看向那颗树灵,却缄口不言。
沈千重只觉怀中微颤,她白日里只能现形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到了,“回袖里去。”他语气淡然,不容置喙。
旁人都没留意她,或心嘟了嘟嘴,掩袖自他眼前挥过,遮挡视线。等他垂眸,眼前已空无一人,方才手心里的柔和温度也空得好似一场梦一般。
……
辞别吕秀才夫妇,韩翊挎着佩刀感叹:“都是不大不小的误会,最后竟会弄成这幅模样。”
韩翊惋惜。
良久,或心才在沈千重袖中开口:“沈千重,方才那株槐树树灵……”
“如何了?”他也顺势望去。
“花木修行本就不易,那株树灵一直拿灵气护着二宝,又一直拿石子扔过往行人,树灵散了……”
沈千重眸色微沉,也不再接话。
等回到相城,通州府尹热情洋溢迎上,“沈大人!托了您和或姑娘的福,通州府丢失的官银通通找到了,这帮天煞的唱戏的,竟然打主意打到官家头上了!”
通州府尹越说越气,可再环视四周,一脸纳闷:“咦,或姑娘呢?”
还未好好谢她呢!
走了?
通州府尹有些愧疚,他应当再请或姑娘大吃一顿的。
同这三拾万两官银相比,他的荷包算得了什么!
沈千重却道:“韩翊,收拾一下,我们今日离开相城。”他奉旨前往惠州,已在相城多留了一日。
韩翊领命,通州府尹亲自送至几里开外,等他的马车走出好远,还在挥手!
“这京官……其实也不差嘛!”通州府尹的声音很小,近乎自言自语,或心就重复给沈千重听。
沈千重啼笑皆非。
或心托腮叹道,“府尹大人是实在人哪!还送了我一只这么大的纸鸢!”
马车里,有人好不得意。
晚风卷起帘栊,沈千重轻笑,映入眼帘的却是韩翊那身厚厚棉袄的背影。
沈千重皱了皱眉头,时下三月,地处偏南,韩翊这是?
或心就忽的在他袖中端坐起来,“对了,沈千重,还有一事要同你说,是和韩翊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