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我睡眼惺忪,忽听见有人在外头大喊大叫地敲门。
“景佟薰、苏喜儿,你们两个快出来,都快给我出来。”
那人见无人应答,敲门声更大了。恨不得把那门给敲塌了才好。“你们再不出来就是耍脾气,就是抗旨。快出来。”
我翻过身,拿过枕头捂住耳朵。我太难受了。家里从来对我不好,自从爹爹病重,家里人姨娘和哥哥姐姐们,一个个蹬鼻子上脸,只要是在外头被人欺负了,赌钱输了,他们就要回来发泄一番。
那发泄的对象就是我。他们总是粗鄙的烂骂,越骂越气,越气就越骂,骂到最后,我和喜儿面色苍白,他们倒是全都面红耳赤,抓起身边可用的器物就砸过来,有时是空水壶,有时是墨台,大多数时候,是滚烫的茶水。
平时这样对我,是爹爹病重难捱,我忍了,如今爹爹去世了,就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我和喜儿,一个睡在床头一个窝在床上,谁都没回应他。
喜儿只转个身,继续睡。
我抓起枕头,护住了耳朵。
那敲门声还在继续,不一会儿,咣当一下,轰隆一声,木门从外向内倒塌了进来。
喊叫声没了,反倒是一阵阵破晓的冷风钻进了屋子里。
喜儿没动静,我有些奇怪。
一般这时候,她早开骂了呀。
我实在受不住了,冲着门口几个哥哥为首的男人们大喊。“二哥、三哥、你们要是实在看不惯我,等爹爹丧期一过,我就搬出去,何必此时苦苦相逼。你们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二哥听了,冷笑了一声。“李妈,你进去,要是穿好了衣服就说一声。”
李妈是二姨娘房中的人,向来是个泼皮骂街妇人。
她进来了,见我和喜儿穿戴良好,朝外头吼了一声。“少爷们,进来吧。”
喜儿正揪着被角发颤,我一轱辘跳了起来,挡在她面前。“二哥,你们要是乱来,只冲我一个人来就好了,别波及别个。”
“哼。”二哥朝我哼了一声,让三哥和三哥手下几个打手绑着我,把我拖下了床,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整个人拽到了梳妆台前。
此时,喜儿坐了起来,一脸恐惧,带着哭丧的声音,求饶着,让哥哥们放了我。
几个男人按着我的肩膀,一个男人把着我的头。
我看见自己在铜镜里,蓬头垢面的样子。
此时,我看见二姨太家的小厮匆匆跨进摊倒的门,冲到二哥面前,凑着二哥的耳朵迅速说了几句话。
“李妈,你动作快点,给景佟薰打扮一下。”
李妈马上跑到我的衣柜和放首饰盒的地方,翻箱倒柜,翻找了一番,找出了上次二姨太莫名送我的两件,一紫一蓝的裙子,给我换上。正直元年仲夏,天气本来就热,一到中午,那树便成了蝉鸣大喇叭,每片叶子都在摇晃,嘶吼,永不停歇。这时候,穿一些清凉浅色的薄裙最是舒服,可这李妈偏偏选了两件最笨重的衣服,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看看喜儿,她并没有去换衣服,也没有任何帮忙的动作,只是直直地端坐在床边,整个人像一尊蜡像似的,一动不动,脸色灰白。
因为有男人在场,李妈没有帮我换垫底的睡衣,而是直接把裙子衣裳罩在我身上。我看她这样胡闹,实在让我难受极了。等她要动手帮我弄头发时,我尖叫着,让她停手。
“我自己来。”
我解下发髻,那梳子随便梳了一下,再拿簪子饶了一圈。
我深深叹了口气。
“二哥,你想怎样?你现在就说,我绝不会为难你。”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眼冒红星,气从中来。他咬着嘴皮,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我本想着,他可能不会说了,疾风骤雨之间他却啪地给我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的耳朵顿时轰鸣不已,眼睛面前看到的全是一闪一闪的四角星群。我抬手去挥走星群,却一时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我正晕眩着,只听一个拯救者的出现了。“够了,都闹够了没有,拖了多久了,赶快把人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