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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万花阁来人

夜半,张珺支开了房间的窗户,看着外头已然没了人影。    白天睡久了,再加上现在心情比较亢奋,她睡不着。    听到窗户的动静,周招娣睁开眼睛侧身,“还不睡?”    “睡不着。”然后又道:“这儿星星多。”    两句话之间实在找不出什么联系。    “不早了,睡吧,安静的躺着,过会儿就睡着了,不然明早起不来。”    张珺难得听话,把窗户重新关上锁好,躺在了床的外侧。    安静了一会儿,张珺又道:“招娣,你下江南的时候也坐的船呀,几天呀。”    “半个月正好。”    “就你一个人?”    “嗯,我一个人。”    张珺好奇的翻了个身,侧身对着周招娣,“你家里人呢,不陪你吗?”    重新睁开眼睛,侧着头与张珺对视,“你真想听?”    直觉接下的话她不会愿意听,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张珺还是继续坚持了下去,“想呀。”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顿了顿,周招娣继续道:“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张珺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感到十分惊讶。    然后,周招娣保持着这种语速,慢慢的讲述着她的过往。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在屋顶上一起看星星谈心,周招娣是不打算将这些事情说出来的。    不过现在,显然,张珺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所以可以毫无顾忌的将这件事告诉她。    张珺的表情有些讪讪的,但最后还是把那句话问出了口,“你想家吗?”    “不想。”然后补充道:“之前会有些想来娣,但渐渐地也没怎么想了。”    分别的时间越长,别人留下的刻在心上的痕迹就会越浅薄,但却永远不会消失,直到再次见面,那痕迹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仿若从未分别。    “你这样...稍微有些...”张珺欲言又止。    “嗯?”    “...冷漠无情。”    话音还没落下,张珺便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黑色的圆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假装自己没说过刚才四个字。    周招娣觉得有些好笑,抬起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张珺也没躲。    “你说的的确是实话,我在某些方面,的确有些情感缺陷,但我改不了。”几十年了,长在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了。    张珺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脑一热脱口而出道:“我分点给你,我现在可想家了。”    浮华喧闹后的寂静会让人不自觉的感到寂寞,然后不由自主的开始思念可以思念的人,抓心挠肺,痒的疼。    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一切又会归于沉寂,仿若之前那浓烈的感情不曾有过。    然后,周招娣了然——这家伙又想家了。    “你睡不着?”    张珺不明所以的点头,“是的。”    “那我跟你讲个睡前故事。”    “好呀!”张珺更兴奋了,睡前故事周招娣之前也讲过几次,可好听了。    黑亮的眼睛盯着周招娣,里面写满了期待。    酝酿了一下语气,周招娣开口,“从前,有个书生跟个姑娘好上了,书生是个穷书生,那姑娘便主动去青楼卖艺,供书生读书。”    “然后,书生用着姑娘赚来的钱,上京赶考,并高中了状元。”    “姑娘很开心,以为自己的心上人会回来接自己,岂料那书生娶了二品大员的女儿,并且再也没来看过她。”    张珺总感觉,今天的故事有些不对劲,但还是没插嘴继续支起耳朵听,心里暗叹这这书生好生负心薄情。    “姑娘十分绝望,从城门上一跃而下摔死了。在姑娘死后的第三天,道士找上了书生道‘有个女鬼晚上会来找你,你可千万要小心,屋子里贴上这符咒,今晚你就躺在床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睁眼。’”    张珺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感觉故事朝着十分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但却很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把张珺的反应收入眼底,周招娣语气不变,“书生信了道士的话,将屋子里贴满了符咒,身上也缠着画着符的布,却因为害怕没敢睡在床上,而是躲在了床底下。”    “到了夜晚,果然听到了有东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登时吓得冷汗直流,却又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心,睁开了眼。第二天一早,丫鬟在床底下发现了书生的尸体。”    咕咚一声,张珺吞咽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分外明显,见周招娣没打算继续开口,便问道:“然后呢,那书生为什么死了?”    周招娣温柔一笑,“你想知道?”    张珺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周招娣支起手臂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然后下一刻,张珺睁大了眼睛,汗毛直竖,头皮发麻,若不是周招娣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这一身惨叫是逃不掉的。    张珺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总感觉背后有人,连忙翻过身,不敢继续侧身睡觉。    周招娣微笑着问道:“还想家吗?”    张珺摇了摇头,她现在满脑子已经被这个恐怖的鬼故事占据,哪顾得上想家,估计之后几天也不会想了,但是...更加睡不着了!    被吓得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张珺总觉得周招娣是故意的,但又一时想不起原因,而且,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    “小娘子,周小娘子,招娣~打个商量呗?”    “什么事?”    “嘿嘿,我们换个位置睡,我睡里面,你睡外面,成不?”    “......”    最终,张珺如愿以偿的睡在了里面,四肢紧紧的缠着周招娣,终于是睡着了。    被人这样缠着,周招娣可不好受,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在这短短几十年的人生中,周招娣第一次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但这又能怪谁?还不是张珺半夜不好好睡觉看星星,还说了些大实话,总之责任张珺绝对有一半就是了。    ......    第二天一早,周招娣睁开眼,便发现她仍然被张珺紧紧的缠着。    叹了口气,看着外面已经很亮了,时间估计也不早了,便打算把人叫醒。    张珺的力气实在太大,胳膊和腿她掰不开,想要重获自由,只能叫醒正在熟睡的本人。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张珺就看到了被自己抱在怀里不得自由的周招娣,顿时笑得有些贱贱的,“嘿嘿,早啊,小娘子。”    “醒来了还不放开我。”    嘿嘿笑着放开了四肢,张珺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晚上跟我讲那么恐怖的睡前故事,这可不怪我。”    “大将军,原来您还怕鬼呀。”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挖苦,张珺道:“嘿!我今晚再缠着你睡!”    周招娣微笑道:“那我天天跟你讲故事。”    张珺赶忙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接着就跳下了床穿好衣服去洗漱了。    大早上就这么闹腾,可见这人昨晚其实睡得不错。    周招娣突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是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她可不会再做了。    ......    随着小镇上的人越来越多,离万花阁招生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第七日的早晨,从山上下来了几个统一着装的红衣女子。    这样的红偏向于深红,用料也是绸缎,十分精致。    这些便是万花阁的弟子,众人日夜期盼的日子终于到来。    这天早晨,天还没亮,周招娣就带着张珺来到了万花阁准备上山的地方,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等了。    为首的女子开口道:“艺廊站左侧,文廊站中间,武廊站右侧。”    周招娣和张珺互相道别后,就站到了各自的位置。    待大家都站好队,为首的女子又道:“文廊的跟我走。”    周招娣跟着大部队往山上走去。    ......    有小厮匆匆忙忙的从山脚下跑到了茶馆,在一身锦衣的少年面前站定。    “不...不好了!少爷!”    轻啜了一口茶,少年才抬眼看着已经满头大汗的小厮,“何事如此慌张?”    “不好了少爷!小姐她...她去了文廊!”    ......    哗啦一声,上面烧制着精美花纹的杯子就这么被这么狠狠地丢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逆女!逆女!”    前来禀报的人跪在地上,额角上被杯子的碎片划了一道血痕却仿若毫无察觉,只是恭恭敬敬的在地上跪着,身体有些发颤。    齐家老爷的怒火,不是什么人都承受得起的。    “老爷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一旁的美妇人伸出纤纤玉手抚上了齐家老爷的胸口,一下一下轻柔的安抚着。    “不值得!我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她去参加万花阁的考试也就罢了,可她竟然背着我入文廊!真是气煞我也!”    “父亲不必如此,三妹入文廊对我们并非全是坏处,更何况,文廊的考试,三妹不一定过的了,回来和世子结亲也是一件喜事。”    最初的暴怒过去,想通其中的关窍,齐家老爷已经平静了下来,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有分寸就好。你们翅膀都硬了,我这个老头子都管不住了。”    “父亲的身体一向硬朗,切勿妄自菲薄,齐家都还指望着父亲,请千万保重身体。”    被自己最出色的儿子这么一恭维,齐家老爷气顺了不少,终是露出了笑容:“老了老了,齐家以后就指望你们了。”随后将美妇人揽入怀中,“为这么个东西生气,的确是不值得。”    “父亲想通了就好。”随后对仍跪在地上的人道:“还不快把地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别伤了父亲的脚。”    “是,少爷。”    ......    走到校场,看着天上飞翔的鸟儿,齐君庭拿过一旁的弓箭拉开,然后倏地放开了弦。    并不算尖锐的箭射穿了鸟儿的一双翅膀,灰色的小鸟掉在地上挣扎。    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齐君庭的眼中毫无波澜。    羽翼还未丰满就像逃出他的掌控,就算是羽翼丰满了又如何?总归...是逃不出这片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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