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在舅舅舅母家住了这么久,学了这么多东西,才知道郡主娘娘原来对我有多好,可惜我那个时候真的太不懂事了。”
“唔。”郡主惋惜道:“你是个可怜的小姑娘,原先的事情不怪你。”
“可是又要回京城了。”李淑蕴装乖卖可怜,轻轻地说一句:“娘娘,我不想看见继母,她总想把我嫁给不好的人。”
姚家的事情郡主也有所耳闻,想起自己那个不怎么成器的小辈侄儿姚安,郡主夹在中间也破有几分尴尬,她拍了拍李淑蕴没有说话,只轻轻地叹息一声。
这一夜沿途他们住了旅店,李淑蕴尚未去寻石恒山,他便率先过来找她。到底是顾忌女孩儿家的名声,石恒山打点好了一切才带着李淑蕴出了旅店,寻了街边一处开阔的茶摊说话。
是时街上人流熙攘,街边小贩的茶炉、包子屉笼、汤面饭碗都冒着热腾腾的烟气。路旁两边酒肆茶楼灯笼高挑低垂错落有致,行人三三两两坐在路旁吃些夜食。街上人间烟火气息浓重,一时恍若隔世般逍遥自在。
“饿么?”石恒山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小姑娘,问了一句。
李淑蕴摇摇头。
石恒山偏头环顾四周,大步走开又很快拿着一小包荷叶裹着的东西回来,摊手递给她道:“枣糕,趁热吃。”说罢半给半塞的将东西送了出去,自己扯开袍角大咧咧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叫小二上了一壶茶。
他喝了三四杯茶,李淑蕴就杵在自己身旁低头小口小口吃着枣糕。看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透过枣糕,从她的嘴角鼻间飘散而出,和街头的烟火气息一起融在暖红的灯光下,石恒山的心里就涌起一阵暖意,当下语气也不由得轻快起来:“凳子上有钉子?坐不下?”
李淑蕴愣愣地抬目看了他一眼,乖巧地坐在一旁。
石恒山倒了一杯茶推给她,主动开口问道:“姚安的事情,你怎么想?”
“嗯?”
“别装傻充愣。”石恒山理了理衣袍,嗤笑一声道:“有什么话老实说,我母亲再疼你,也不会为你驳了姚家的面子。倒不如老老实实说说你怎么想,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李淑蕴闻言将手里的枣糕包好放在桌子上,无所谓地晃晃脚:“我怎么想重要吗?又有谁听我的?”
“看来是打算听天由命了?”
“不然呢?”
“呵?”石恒山偏头与她对视一眼,失笑问道:“既然听天由命了,不好好的跟着李家来的人回家待嫁去,这几日缠着我母亲做什么?”
“那哥哥呢?哥哥你不好好担忧自己的婚事,老管我做什么?”李淑蕴赌气反问一句:“我与哥哥有什么相干?”
石恒山很快转过头去,自顾自吃了一杯茶才道:“莫要赌气,好好说话。”
“我没赌气。”李淑蕴托着腮帮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从前我不够好,哥哥你管我将我送到舅舅舅母家。如今我变好了,你还管我嫁不嫁人,嫁给谁。那将来呢?你要管我多久?”
“怎么,是嫌我管的多了?”
“不是。”李淑蕴半开玩笑半真心道:“哥哥既然管了不如管到底,也别娶平玉姐姐了,娶我如何?一举两得了。”
她原本就是个天真烂漫不知世俗的性子,就算是在范家待了三年,改变的不过是待人的礼节和行事的道理。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性子。
她这一番话说的大胆荒唐,又踩中了石恒山多年的心结,当下许多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激的他一口茶水呛住,咳嗽了半天才抬手指着她训斥一句:“不许胡说八道,小丫头片子怎么没羞没臊的,这样的话怎么说的出口!”
就算前世两人曾经是夫妻,可这一世相差了十岁,就凭这一点,石恒山就干不出再娶她的事来。
不料李淑蕴放下手来耸耸肩道:“我不是胡说。我认真的。”
石恒山狐疑地打量着她的神情,企图捕捉到一丝一毫有关害羞和玩笑的表情,结果只是徒劳。
“我想嫁给哥哥,不想嫁姚安,也不想你娶范平玉。”李淑蕴又低下了头,诚恳老实地回答了他方才的问题:“我就是这么个想法,哥哥看看还有什么转机?”
石恒山:……
他板着一张脸企图掩饰内心的尴尬和慌乱,嘴上冷言斥责一句:“怎么就不知羞?在范家这么多年,都学什么了?”
“这并不冲突。”李淑蕴搓了搓手道:“这事儿我瞒了哥哥三年,又不是一时兴起的,我学东西也都是为了哥哥。三年前若不是你替我谋划,如今我是个什么光景都不知道。”
“你!越说越没有样子。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等哥哥尝过相思的滋味,就什么话也说的出口了。”李淑蕴清浅一笑道:“我没什么想法了。至于嫁谁就随便吧!”
石恒山愣在原地,余光里却瞧见李淑蕴微微仰头望着对面楼台上的红灯笼发呆,小巧的珍珠耳坠子在她耳边轻轻晃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好像真的长大了。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一下,很快移开目光,陷入了沉思:这一世的李淑蕴要比上一世聪明太多啊!小小年纪都会算计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