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黛玉倒像是抛尽往日闲愁,脸上多了几分笑容。除去每天早晚吃药,梅二先生五日一来看脉行针,倒有多一半时间都是她往书房去,在那里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雪雁被她派了去那少年阿飞处,也只有紫鹃知道,她是从那梅二先生手中借来《怜花宝鉴》,一卷接一卷地读个不休。
“黄莺久住浑相识,青雀西飞竟未回。”读到忘情处,黛玉竟抬头向紫鹃笑道,“这一联对得倒也工整。”
紫鹃无奈地瞥了一眼正坐在对面厢房中、同样读书读得如醉如痴的梅二先生,才道:“是是是,这书果然是妙得很,这么一会儿,你都夸了三五回了!我看你呀,也快和……那位一样,疯魔了。”
黛玉也不由得失笑,跟着又道:“医术什么的,我是不懂,不过这怜花公子的笔记着实好看。你看他这一联,上句出自戎昱,下句则是李义山的,也难得他博览群书,集成佳句。而且据他所说,每一句又各自对应一式武学,想必演出来也是极妙的,是以当年那位朱家千金也脱口赞许呢!”
紫鹃是听她讲过宝鉴中的笔记内容的,不禁奇道:“你不是说那朱家千金心有所属,任凭怜花公子如何追求,都未曾假以辞色么?”
黛玉点头叹道:“我如今也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先读后面那一卷,偏偏梅二先生说,这一卷里有几个医方,他还要仔细参详,害我都是倒着读过来的!这一卷里的笔记说的都是怜花公子刚遇到朱家千金时候的事,以他的文采武功,博学多才,要博得一声赞叹,又有何难?”
紫鹃一边笑,一边推她一下,道:“你看你,真是入了魔了!你若当真敬佩这位怜花公子,何不就拜在他门下,当个再传的弟子怎样?”
黛玉知道这话只是玩笑,便也发哂,过了片刻,却慢慢放下书去,也不知思忖些什么。
向晚回房之时,却见雪雁也回来了,脸上神情有三分亲热,倒有七分掩不住的兴奋。紫鹃过去就用手指点着她额头道:“野了这么几天了,还不足意?是不是要姑娘把你送给那位飞少侠就好了?”
雪雁的脸顿时通红,跺脚道:“你胡说什么!人家替你们去刺探军情,你倒站干岸说闲话!让姑娘评评这个理!”
黛玉看她羞恼得有趣,忍不住笑道:“我怎么不记得要你刺探过什么来着?赶明儿你被人揭破了,可不要供出我们来,和我们无干的!”
“姑娘!”雪雁又是一跺脚,索性转过身去。紫鹃笑了半天,终是过去拉她,口中道:“你去看热闹,究竟看出什么来,快给我们讲讲。没的进门就卖关子,教人心里痒痒。”
雪雁一得这个台阶,立刻又活氛起来,眉飞色舞道:“你们道那飞少侠是如何受的伤?原来是有个什么江洋大盗,说是看上了那位仙儿姑娘,想方设法要劫了她,被飞少侠半路拦住,救下了仙儿姑娘!”
“什么江洋大盗?”紫鹃瞥了她一眼,“说得跟书里边儿似的,还‘英雄救美人’呢!”
“可不就是英雄救美人!”雪雁听紫鹃说话,知是不信,便不服气道,“你没听说,那位仙儿姑娘可有个名号,叫‘武林第一美人’的!”
紫鹃“嗤”的一声冷笑,跟着翻了个白眼:“正经人家女孩儿,能教人取了这种名号?就让她当那个第一美人去!咱们姑娘,还有二姑娘,等闲人也没那个缘法得见!”
雪雁听了,不禁拍手叫好道:“这话真真说到我心坎里头去!那仙儿姑娘算什么?给我们姑娘提鞋也不配!”
黛玉听她两个一搭一唱,气得笑道:“说正经事呢,怎么又拿我闲磕牙起来!”
雪雁嘻嘻笑道:“我就说姑娘也是个好事的,非要听全了呢!”跟着又道,“听他们说,那江洋大盗还有个雅号,叫什么‘梅花盗’的。”
黛玉哂道:“一个贼罢了,没的糟蹋了梅花!”
雪雁道:“可不是!我听那飞少爷跟表少爷议论,说那梅花盗最擅用暗器,打的还是梅花形状,别人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号,要说到行径,专一爱劫掠良家女子的,别提有多下作了!”
紫鹃忙推她道:“什么话!又在姑娘跟前混说!”